徐宪章：回忆娘子关战役

chiw.org

       抗日战争开始时，孙连仲的第二十六路军辖第二十七师、第三十师和第三十一师等部，在房山、琉璃河、马头镇一线与日本侵略军作战。敌恃其优势兵力，沿平汉路南下，于九月二十四日占领保定，二十九日占领正定，十月十日又占领石家庄。敌第二十师团又沿正太线进犯晋东，配合晋北忻口作战，企图钳击太原。
        我当时任第二十七师七十九旅参谋长，与旅长黄樵松一同指挥作战。第二十七师奉命由获鹿上车，到晋北支援忻口作战。车辆行至岩会、下盘石时，因晋东情况紧急，就在下盘石、岩会一带停止待命。十月十二日，第七十九旅奉命由下盘石开回娘子关布防，阻敌西进。我同杨团长和第一五七团副团长杜幼星，随第一列车前往娘子关，侦察地形，部署阵地。列车刚进娘子关车站，站上的勤务人员就找我接电话，黄旅长叫我们原车返回下盘石。这时，有敌机一架，掠过娘子关，打了几个圈子，向东飞去。我们列车即向下盘石回开，正开到层峦壁立的山腰中，忽有敌轰炸机三架，成品字形由东向西飞来。此时，列车可以分解，人员也可以疏散隐蔽。但又知道距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山洞，可供列车躲避。于是电话司机，向山洞快车前进。司机用全速开驶；并多加煤炭，构成浓厚的烟幕来障遮列车。火车加快，飞机更快，在列车没有赶到山洞以前，敌机就追上了，投下若干炸弹，一枚击中车厢，伤亡七十多名。傍晚，继续开向下盘石。到站时，还是要再开娘子关。如此开来开去，遭受不应有的损伤，官兵大有不快之感，但被抗战大义压抑下去了。
第七十九旅回开到娘子关。黄旅长即以第一五七团在南峪、雪花山之线占领阵地；以第一五八团在娘子关构筑预备阵地。采取纵深配备、节节抵抗的战术。
        第八十旅在下盘石，师部在岩会。
        敌第二十师团与我友军冯钦哉的第十七师和第三十一师对战于井陉、乏驴岭一带地区。层峦壁立、车不方轨、骑不成列的地形，使敌人的重兵器减低了运动的速度，敌人的飞机也难以发挥破坏或杀伤力。敌人感到由正面进犯，要付出相当代价；同时，敌人根据前几天飞机追炸列车的情况，误认为娘子关守军已经向西撤退。于是，派出两个联队，采取迂回战术，由正太路南侧小径绕攻长生口，经大(小)龙窝、核桃园，乘虚捣入旧关，插到纵深的下盘石，切断正太路交通。
        当敌人这支强有力的迂回部队，进到旧关时，即遭到曾万锺第三军的抵抗。其计不得逞，即另以一个联队，即第七十七联队，折而北，偷袭娘子关。
        此时，黄旅长发现敌人深入到旧关，正是我军歼敌的良好机会。同时，又认为平原有利于敌，山地则有利于我，决心来个防御中的进攻战。即以第一五八团(缺第二营)附两个登峰队，于十月十五日夜袭核桃园，以期与第三军夹击协歼侵入旧关之敌。于怀忠登峰队曾占据大(小)龙窝，切断敌人后路，阻止敌人增援。
        娘子关阵地，留下焦文彬第二营守备。
        杨团于十月十五日凌晨出发了。我为加强其指挥，带着特务排的一个班，随后跟了上去。行至中途，东方巳现曙光了，娘子关方面的机关枪声响了，继之闻有炮声，弹着点落在娘子关左面山上，即知其为敌炮射击。同时，核桃园方面也闻到稀疏的枪声。我想，敌人既附有炮兵，来势必不小，娘子关只有一个步兵营，势难抗御得住；如果娘子关有失，则井陉以西阵地，纵不全部瓦解，亦将大受影响，我旅应负严重的责任。我袭敌后，胜负尚属两可，即或有胜，也非在暂短时间内就可以解决。敌攻我虚，局势是很严重的。想到这里，心头上好象雎上一块大石头，感到非常沉重，决心改变原来计划，除以于怀忠登峰队仍然执行前任务外，则以时尚彬队监视旧关之敌，杨团向北转移，以压迫敌于娘子关头而歼灭之；并将变更的计划，飞报黄旅长，又考虑到杨团长不肯更改命令又该怎样办，我就说是旅长叫我传达命令而来的。我的腹案决定了，快马加鞭，于旭日东升之际，赶上了杨团长，提出意见，征求他的同意。
        杨团长同意了，以时尚彬队对旧关之敌严密警戒。于怀忠队在大小龙窝执行原任务，请侯团长就近指挥。以孙国祯第一营在老虎山头掩护田敬堂第三营向关沟勇猛冲击。
        猬集在关沟之敌，出乎意外地发现我军由后面杀来，手慌脚乱，夺路向旧关回窜。我一时兴奋，亲执重机枪封锁敌人的退路。正打得痛快淋漓之际，左手受伤了，算是报国一滴血。
        与此同时，黄旅长抽调第一五七团戴炳南第一营增加到娘子关方面，由东向西堵击。杨团，焦营和戴营对关沟之敌形成三面包围，北面又是山壁阻绝，关沟之敌几陷绝境。经过三昼夜的图歼，第七十七联队联队长鲤登被打死了，敌伤亡极大。一个山洞里，用高梁杆遮藏着的三个日本兵被我们捉住了。
        我们不分昼夜地猛攻严防，一部分敌人还是逃跑了。直到十九日，才把关沟的敌人肃清。在打扫战场时，仅关沟一地，即陈尸遍野，火葬尸体尤多。我缴获大炮两门，轻重机枪数十挺，步枪百余支，战马七十多匹。其他如日旗、日币、饭盒。军大衣等无数。还在敌俘身上搜出有千人针的带子，有铜钱大的牌子叫做护身符的。
        敌迂回部队受到重创后，不断向旧关增援，我兄弟师第三十师也增加在娘子关、旧关之线的中间；八路军第一二九师也在七亘村侧击敌人。曾军，孙师在其西，刘师在其南，我旅在其北，对窜据在核桃园、旧关的敌人形成三面围歼战。连续又经过五昼夜的激烈战斗，使敌人不能越雷池一步，双方成胶着状态。敌弹尽粮绝产专靠飞机投送，有些牛肉、饼干投到我军阵地上。
        我军在核桃园、旧关一场激烈战斗中，我们的伤亡也大，戴炳南营长受了重伤。第一五七团军需朱修实为给战士送饭到火线上去，也受了重伤。但也有怕死鬼，第一五七团少校团附杨定一，在娘子关战斗紧急时，带着伙食担子向后溜。黄旅长几乎要枪毙他，后来撤了他的职，以振士气。
        敌人为要急需打开晋东的门户-娘子关，以支援忻口作战，以一部由横口车站经南漳镇南下，进入平定县东南，企图攻击我军侧背。固驿铺已经失守了。第二十七师感受后方威胁太重。同时正面的雪花山也失守了。雪花山比娘子关高，敌炮可瞰制娘子关。山西军的炮兵派来两门老山炮，协助第七十九旅作战，老是打不中目标，反而遭致了敌人的许多炮火。十月二十四日，敌重轰炸机整日在娘子关阵地上狂轰滥炸。不得已，我们于二十六日夜放弃娘子关。从此，晋东门户大开，太原屏障全失了。
        第二十七师从娘子关撤退后，又在岩会、测石驿等处，由第七十九旅和第八十旅交互抵抗，迟滞敌人西进。到十一月二日，第七十九旅在测石驿一战后，第二十七师的兵员已伤亡过半，就向正太路北侧闪躲，以取得主动地位，待机从侧面袭击敌人。这样，正面空虚了，孙连仲的总部驻在寿阳，而寿阳便成了第一线。孙连仲派军法处长王寿如前来第二十七师师部说：不管牺牲多么大，应以全面战局为重，尽力堵挡。
         敌人于十一月八日占领太原。第二十七师于十一月十二日在太原南渡过汾河，向古交镇山区撤退。以后，经交城、文水、汾阳、介休、灵石，到达霍县休整。
        第二十七师到达霍县后，即着手整编：第七十九旅并编为一个团，杨团长留在前方；第八十旅并编为一个团，刘子超副团长留在前方；这两个团归第七十九旅黄旅长撕挥。第七十九旅又暂归第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指挥(第三十一师驻霍县韩侯岭)，在山西继续作战。师部开回洛阳，以后又开到信阳训练新兵。留在山西的第七十九旅于一九三八年二月初，由霍县出发，徒步行军经赵城、洪洞、临汾、曲沃、绛县、垣曲，渡过黄河到渑池，登车开到信阳。
        与此同时，第二十六路军改称第二集团军；第二十七师和独立第四十四旅编为第四十二军，以冯安邦师长升为军长；第三十师和第三十一师编为第三十军，以田镇南为军长。第二十七师师长由黄樵松升任。第七十九旅旅长由第一六0团团长黄宗颜升任。
        （撰稿：徐宪章，抗战时担任中国黄埔军校网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师七十九旅参谋长    来源：中国黄埔军校网    时间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