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蕾：回忆与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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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17


     五六岁的时候，曾随母亲来杭州。电车哐当哐当地走，背着售票袋的阿姨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特别神气，令当时的我崇拜，向往，这种感觉恐是日后经常挂在嘴边的“理想”吧。我人生最初茫的理想大概就是这了，可以命令别人，上了我的车，必须得买票。

       这小理想还真具体，按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论考证，我是有点喜欢“掌控”的人。当然，每一个人与生俱来都会有掌控欲，“有”才是正常的。对事物，对人物，甚至对虚无缥缈的思想，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做到放下；而“放下”的对立面不正是“掌控”吗？我因为觉得售票阿姨的神态如此有型，引起心里那一点点掌控欲便也合乎情理了。小电车里大学问，延伸开来，一车形形色色上上下下的人，浓缩了鱼龙混杂的万象人间，怪不得从小敏感的我能看得出倪端，产生幼稚而成熟的念头；一闪而过泡沫似的念想，谈不上重要不重要，像小女孩的心思，绮丽、美妙，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保持原状的，它浮于于世。

       电车随着哐当声，哐当进了历史。
       那时的车顶上，支着两杆电线杆。
       那时的乘客，安静，脸上流动着对物欲的清寡，一分钱的车票，或是两分？
       那时没有私家车，天空很晴朗。
       我依靠在母亲怀里，看着售票阿姨。
   
       望向车窗外，街道纵横。
       延安路和平海路相隔不远。迟缓着行驶的速度，没有喇叭鸣叫，没有冲动的唐突，车上的人，穿着古老的衣服，椅子有点旧了。

        是初夏菠萝的甜腻飘扬，也可能深秋炒栗子的干裂声回荡，记忆不可能样样俱到，只在尘封中找到最深刻的就行。“理想”的简单化带来的那点滑稽、美丽，简化至剪纸般空洞而充斥意识流的体现，完美便也极致了。

       活着的意义，由无数元素构成。可更多时候，心静下来，就能看到初始的自我，弱势，稚嫩，有青草的香味，连同各种的幻觉，在突然的某刻涌上心田，看见了至臻至纯。
       简笔画的意象，静淑，敏锐，渗透我的那一刻。
       可毕竟是回忆了，只是回忆而已了！

       回忆就是隔世的对话，回忆就是有趣的旅行，回忆它总像精彩的话剧，舞美和灯光，台词和音乐，带来一场情绪的集中，酣畅淋漓的释放，戏中的人生，就是真实。

       那电车，哐当，哐当。

       那哐当，消失在过去的路上。

       断崖式拼命往前赶的岁月，冷隽，神形依稀。

       在路上，永远的自我，存在不是孤岛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