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蕾：我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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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27

     小公子从娘胎出来才四斤四两，就那么一点点小。为娘的从全麻中醒来只听见医生说孩子很好，送保温箱了。

     过了两三天，才想起要去看保温箱里的他们。步履蹒跚地走到早产儿监护室，看到赤裸裸的小人四肢朝天躺在巴掌大的箱子里，整个人比巴掌还小，为娘的眼泪哗哗哗地一泻千里。小儿科的主任骂：哭，有啥好哭的，还都不是这样的？为娘的心里酸酸地，说怎么这么点大啊？主任又骂：再哭，眼睛要瞎了，孩子很好，别伤心！一步三回头，娘就这样鼻涕眼泪地与儿子初相见，连摸一下都没有，躺在无菌室里的他们从此夺走了娘的心！

     直到抱回家，都不敢碰小人。他的手让我想起童年在滩涂捉到的小沙蟹的爪，真的就是小蟹爪，瘦得可怜，一折即断；他的头也小小的，歪在那里，没力气的样子，很弱很古怪。几乎每天给他们洗澡，却几乎都是外婆动手娘观看，还是不敢碰他一下，怕会碰伤了他。

     再大点，显出人形了。他的头仍小小的，前凸后凸，外婆说像娘，特聪明。盯着他看，他有点不屑一顾，懒得理你，一塞进奶瓶，就拼命吸，一口气干完200cc。待到稍大时还使坏，喝光了奶知道扔奶瓶，“砰”地一下，往哪扔哪，手榴弹没他的奶瓶威风，娘生气了会骂，他还是懒得理你，四肢朝天躺着耍无赖。

     几个月大，外婆接去养一周，娘忍受不了思念，赶去看他。他以穿透犀利的眼神看你一眼，别过脸去，装不认识。娘五脏六腑瞬间俱裂，不争气的泪水又如喷泉！外婆轻描淡写，小孩认生，大了自然认娘，你放心。怎放心得了？才没几天，这小子如此薄情寡义，视娘如粪土，岂有此理！二话不说，先抱回来为上策，搂在怀里，百般温柔，殷勤呼唤，儿啊儿，娘舍不得你，还是待娘身边才好，才是娘的儿子，才不会生气了不理娘。

     还未开口说话，听娘唱催眠曲，就知道动情。娘的声音好听，深情，这都是事实。可娘万万没想到只要拍拍他：啊啊啊，宝宝快睡觉，睡啊睡觉觉，妈妈的好宝贝、、、、、、女中音的声线魅惑了这小人儿，他的眼泪从不保留，每一次都闭着小眼睛慢慢地滚落下晶莹的水珠，不会说话的他，心里想什么啊？为什么会如此伤感？娘也感动了，亲亲怀里的，母爱泛滥，酸酸甜甜地依着他睡去、、、、、、

     一转眼，他的个子已超了娘，像竹竿一根。一年级时他就宣布：我不想长高，太高不好！问他为何？他引经据典，给我上了堂生理学课，小小年纪懂得很多！五六岁时特迷恋家里一地球仪，光着屁股坐在地板上可以玩半天，待识字，世界东南西北几大洋几大洲了然于胸，嘲笑为娘学识浅薄分不清五湖四海。二年级三姨带他出去玩，一群朋友连呼小子是文化人，也不知这小屁孩文化在哪里？浑身上下，机灵怪诞，倒是充满艺术性。学画，色彩感特别强，大胆泼洒，非常漂亮；学吉他颇有兴趣，明星范；看书，立马学者气质显现，很像娘小时酷爱阅读，文章，写得不赖；英语，朗读的味儿特好听，深得久居美国二姨肯定表扬；数学，脑袋瓜开窍，不知比娘的木鱼脑袋发达几倍；每天临出门，知道和妈妈道别：妈妈我走了。儿子，好好读书哦，上课认真听记牢。娘每天只重复这句话，知道他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问他对谁最好，他有时说：妈妈！有时说对自己！自私的模样透着清高。可他的性格也确实存在缺陷，自我意识强烈，不懂周围其他人的感受，独来独往的发展势头，敏感，独特，懒散，有点吊儿郎当，放浪不羁的苗头。听姨妈们叽叽喳喳聊养生美容，他大放厥词：你们都是笨蛋！人，活着，就两件事，一，新陈代谢；二，繁衍后代！连这都不懂？！笨蛋！姨妈们连为娘的直接晕倒，无语了！

     前天他透露，长大后准备当和尚去了。我说：真的啊？他说：嗯！

     从小喜欢食素，挑食，喜欢甜食。肚子里缺油水，于是拼命吃，放学回家直呼饿死啦，看见什么吃什么，如饿虎下山狼吞虎咽。奇怪的是再怎么吃都瘦瘦的。饿的时候家里刚好断了面包，就会像小时候耍无赖发脾气：妈妈欺负我妈妈欺负我，眼泪直掉！恨得我咬牙切齿，骂：前世妈妈欠你的啊？你是不是非洲灾民投胎的啊？啊？你干嘛到我家来啊？想吃穷我啊？

     有时看着他，会觉人生的奇妙，四斤四的小孩被我养得高高瘦瘦，不同寻常。虽然他要吃穷我，也是乐意的，欢迎的。骂归骂，在娘心中，是永远不敢去乱碰的小生命，只寄望他能茁壮成长，自由自在，按自己的方式绽放未来，做一个快乐的人。

      他似乎胸有成竹，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