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原康正对话池磊：预谋一场全是坏人角色的电影

小小池

艺术先锋

池磊

1981年生，河北师范大学中退，潮流视觉艺术家，摄影师，导演，摇滚乐手。初中时代接触摇滚乐，1999年组成乐队“昏热症HRZ”，并开始原创曲目的创作，与同时代的众多地下乐队开始了国内巡演。2007年创办视觉杂志《O'ZINE-符号》并担任艺术总监，2011年创办CHILIFACTORY跨界艺术工厂。

2017年11月，艺术家池磊在日本的首次个展在DIESEL ART GALLERY开幕，策展人由艺术家米原康正担任，两位艺术家相识5年，又同样有过杂志编辑的经验，这次展览让池磊的视觉艺术得以在日本呈现，因为频繁前往中国，米原康正对中国的艺术界也颇为了解，这次他就中国当代艺术以及池磊今后的艺术项目展开讨论。

这是你在日本的首次个展，对东京的印象如何？

池磊：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踏出过涩谷，但可以感觉到这里的繁华和五光十色，同时又秩序井然，是一个让人非常向往的地方。

你们二位是怎样认识的？

米原：2012年，周大为（ART021的创始人之一）在北京的画廊举办池磊的个展，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池磊的作品，觉得很震惊，中国还有这样的艺术家。展览时与池磊相识并且拍了照片。我和他商讨了一些合作，比如制作一些T恤，虽然没有最终实现但我们已经探讨了一部分设计。在那之后有一次我收到一个party邀请，池磊也同样被邀请去参加了那个party，之后我们陆续在一些活动上见过很多次。

是一个什么样的party？

米原：中国最大的电影公司的party还有《男人装》的party，《男人装》的party还走了红地毯，是一个聚集很多名人的聚会。

这次展出的作品是米原先生在池磊北京个展中看到的作品吗？

米原：我第一次看到的是一个由6根线组成的作品，但是好像是池磊早期的作品吧。

池磊：我觉得那件作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算比较老的艺术形式了，已经是一部完结的作品，当时制作的那件作品完成度并不太高，这次展出的是一些新的作品，还请一定去看看。

Photo: Norihisa Kimura

池磊对米原先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池磊：我最初是在中国的媒体报道中知道米原先生的，米原先生是一位风格非常清晰的艺术家，完全不是我想象中摄影师的形象，米原先生要更酷一些，见到米原先生本人之后发现他就是这样很酷的人，和中国富有生气的年轻人一样。

米原：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都有“拥有好的相机=拍摄好的照片”、“大的相机就是好的”这样的想法，我自身的情况是如何用艺术手法去展现所谓的 “快照”，也就是如今ins的拍摄方法。但在ins还没有大面积使用时，女高中生中流行一种独特的拍摄方式-将镜头对准拍摄对象，但不观看取景器，采用一种类似盲拍的方式去拍照，对当时的我来说这种拍摄方式非常新奇。之后我在我的工作中也使用这种方式进行拍摄，现在更多的人都在用这种方式拍照。

池磊：这与特里·理查德森也很相像。

米原：特里·理查德森1998年来日本的时候，我将我以上述方法拍摄的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他说“我也是这样在拍照的”。当时我还出版了一本《Aufoto》，lomography的会长在日本看到了这本摄影集，这之后我们成为了朋友，他邀请我去欧洲做展览，然后我在party拍摄照片时发现不知不觉地大家都在这样模仿我拍照。我第一次去上海的时候是2008年，通常每年我都会在两国之间多次往返，当我2010年再到上海的时候发现大家已经开始使用拍立得了。

米原：90年代在日本流行的东西，10年之后我又来到中国做着同样的事，当时很多艺术家开始来到中国，我想当时应该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大叔是干嘛的，我想要向大众传达的是，这种拍摄方式并不只有专业的人才能做到，大家都可以做到，当然这也得益于社交媒体的迅速发展。

米原先生好像经常用微博，那池磊你有用什么社交媒体吗？

池磊：我的微博现在已经有25万粉丝了，不过可惜的是在中国ins并不能使用。

米原：但你有用一直播吧，一个直播app，昨天我们一起在圆山町转的时候，一边直播一边说了很多。

一般你会将什么内容分享在微博上？

池磊：大概5分钟左右的视频，今天我也在街上拍了一些东西，打算一会儿制作视频。

Photo: Norihisa Kimura

二位都有编辑的从业经历，对于事物的捕捉方式或者视点是否有共通之处？

池磊：2005年起，我大概在《Rolling Stone》做美术以及图片的工作，06年我开始拍照，08年创立了自己的杂志《O’ZINE-符号》。

米原：池磊从1996年开始做乐队，是从给乐队做海报开始的，那些设计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池磊：我大概从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做设计，因为我很喜欢画画，小的时候会在墙上画，接触摇滚也是在中学一年级的时候。

米原：是一个朋克乐队，歌唱一些无所适从的情感。

也唱一些政治内容吗？

池磊：唱，但是不能非常直白地表达。

现在的作品中也有添加一些隐藏的信息吗？

池磊：是的，无论是在音乐中还是作品中，都表现出了这种社会性。

米原：所以我最初看到池磊的作品时，我在想这样的作品在中国没事吗？做这样的作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池磊：因为我是杂志的主编，所以我知道什么样的限度是政治允许的。

如果在其他国家居住的话，你想要更加自由的做作品还是更加激进的做作品？

池磊：对比我以前的作品，现在的作品并没有那么沉重，更像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我想要更加自由的做作品，但是如果离开了中国可能也就没有灵感了吧，正因为有很多的社会问题才有我今天的作品，在更加自由的国家的话，可能会因为太自由而什么都做不出来。

Photo: Norihisa Kimura

这次的展览是以米原康正先生想要做池磊的个展而展开的吗？

米原：首先是DIESEL ART GALLERY开始决定做更多不同的事情，之前几乎没有向日本介绍中国艺术家的渠道，然后我们决定了做这件事情。

池磊：主要是日本对上海或者北京没有一个基本的形象认知。

米原：是的，所以在提到某些作品时脑海中浮现不出任何东西，DIESEL ART GALLERY之前做过陈漫的展览。而这次池磊的作品可能与我的文化更为接近，并不是说陈漫与我比较远而是感觉池磊的街头文化与我更为亲近，能够将他的作品带到日本我觉得非常棒。

池磊：我觉得陈漫过于商业了，感觉不到她作品的态度。

米原：日本也是一样的，过于商业就无法自由创作，有的公司会不喜欢我的色情照片，所以就会限制一些创造。

池磊：这一点中国和日本是一样，但中国已经与以前不同，每个人都可以是媒体，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自媒体，不同于以前媒体是一个大的公司的这种印象，现在一个人就可以是媒体，我也是媒体，个人就是自己的品牌，中国的自由度也已经提升了。

米原：媒体部分其实中国比日本自由，我们经常会说中国人与日本人的不同，日本人会非常努力去想自己能做什么，而自己在提出能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要考虑周围的态度，而中国人会先考虑想要做的事情，这是一切开始的前提。“能够做”和“想要做”有非常大的不同，日本会很在意能够接受的和不能够接受的，这样大家就都会变成一样，在中国就没有这种一致性，大家都非常不同。

池磊：中国很疯狂。

米原：日本人对中国的看法其实还停留在以前的中国阶段。

SOCIAL NEW RELIGION, 2014 © C.H.I

池磊：反过来说，现在的中国人想要做一些创新的时候和曾经的日本人很像。

米原：在高度发展时期大家都会觉得可以做点什么新鲜的事情。因为经济好的原因所以似乎什么都可以做了，不过中国电影好像并没有什么进展（笑），池磊也在尝试做电影吧。

池磊：我写了一个剧本叫做《五星招待所》，以一个破败的公寓为背景，米原先生作为管理人在剧中担任主要人物，这是一个穿着背心，露着肚子喝着茶的大叔形象，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登场，他们会构成一个社会的缩影，比如从派出所逃跑的妓女，这些住在这间公寓的人的故事被这个管理人看到，每个房间的住客的故事都会各自展开。

米原：不过电影的问题是，在拍摄之前要向有关部门申请，先要内容审核通过才可以。池磊上交了一次内容但因为台词太污秽被打了回来。

池磊：我的电影中没有好人，全是坏人形象。

米原：像好莱坞电影一样没有正义的一方，所以你必须整理你的角色，目前在第二次写剧本。

池磊：这次剧本我已经写了10多回了。（笑）

米原：可能要彻底改编剧本才行。

池磊：我非常明白对方的要求，确实涉及到的社会问题太多了，但我觉得总会做成的。

那是在中国拍摄吗？

池磊：我考虑在我的家乡石家庄拍摄，在那里拍摄的话可能更有感觉。

米原：那就要明年春天了，现在太冷了没有办法露肚子（笑）。

你们二位在一起，或者又会做出一些新的东西。

池磊：开机之后就会变得简单，现阶段是最难的，我很期待。

展览期间你们会做什么？

米原：展览有3个月的时间，我会经常叫池磊过来玩的。

池磊：可能再组建乐队之类的。

米原：这次的展览搜罗了池磊初期到现阶段创作的作品，我也很期待他之后新的创作。

Photo: Norihisa Kimu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