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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enloy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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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4 14:36: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池仲祐《西行日记》

本帖最后由 enloy83 于 2021-10-15 10:39 编辑

                           西行日记卷上

        光绪庚辰十一月,直隶总督李傅相奏,派北洋水师员弁赴英国接带新购快船。余以文案事得与行。主者为督操提督丁禹廷(汝昌),及同事马玉斋(毓藻)、马湛卿(元恺)、解砚珊(茂承),又管带官林凯仕(泰曾),副管带邓正卿(世昌),大副蓝季北(建枢)、李琴轩(和),二副杨雨臣(用霖),正管轮黎倬馨(星桥)、陈辉山(学书),副管轮王衡友(齐辰)、陆平波(保),管队袁育之(培英)、何式武(桂福),医生江禹门(永)、杨钟昂(星源),并洋总教习葛雷森、洋管驾章斯敦暨舵工、水火夫役二百二十有四人偕。
        按快船定制两只,在英国阿摩士庄厂成有日矣。傅相命其名,一曰“超勇”,次“扬威”。往岁购船,均彼人驶至中国,为费较巨,故此行改派武职重臣,且以增各员弁勇丁游历涉练之益也。
        初五日:招商局“丰顺”轮船驶泊天津,合部即午登船。申刻,由西沽启行,各兵船升炮并挂彩旗送。是夜,停泊大沽口。星月明穊,岸上烟霭横亘如带。
        初六日:晨, 开舟出港,过南北炮台。是日天晴,风西北来,舟微簸。夜渐阴,风狂,舟仍行。
        初七日:辰刻过烟台, 微雪。午晴,风定。向晚阴,雪。入夜,过浅水洋,雪,风愈紧。午夜,过黑水洋,时月时雪。
        初八日:舟又冒雪行。 夜抵茶山,犹行。
        初九日:寅刻泊灯船边。辰刻,驶抵吴淞口下锚。时“龙”、“虎”、“霆”、“雷”四驭船驻防于淞,诸友咸集见枉。午后,合部上下人等均借住“驭远”船。“ 驭远”者,上海第六号兵船,管驾官金荣都司候升参游加副将衔。
        是日,定制勇役号衣并旗帜,计价洋四千七百圆,又号靴三百圆,立状限清缴,不得逾期。
        是夜,丁军门与马、解、江诸君往寓上海万安楼客馆。余往“虎威”炮船访许玉珊(寿山),留宿焉,话别后事至漏四下。
        十一日:巳刻, 附“泰安”小轮舟到上海。乘车入高昌庙,往广方言馆访萧敬孚(穆), 后到“登瀛洲”兵船留宿。船为叶鹤舫(伯鋆)所管带,余兄镜如就其幕席。
        十三日:雨。鹤舫款余,治肴酒,焚香煮茗,论时古文殊酣畅。余又为鹤舫述偶句数十对,皆时人斗诗之作。其最警者,如“ 孤峰兀兀月难下,海水茫茫天欲摇”、“黄昏庭院纤纤月,未晓楼台隐隐钟”等句,鹤舫皆书藏之。
        十四日:晨, 往扫叶山房购《文选》、《庄子》等书。巳刻,镜兄送余到小东附轮回淞。是日,赁得淞海关房屋,有楼,移住焉。楼四面环植嘉树,西风萧槭,撼窗有声。倚栏吟望,不类喧境。弁勇等亦分伴岸住。于是分诸勇为两班,其一属林管带、蓝、杨率之。次属章管带、邓、李率之,从“驭远”借洋枪百六十杆,日赴淞校场
会操。升火人等随时添招,属“超勇”者黎、王率之,属“扬威”者陈、陆率之。时亦随同水勇操演行队。
        十八日:微雪。
        二十日:冬至。 玉珊公寓从外虹口移居淞乡。余绝农亩,行青绿中,始达其门。万竹扫天,牛犬杂卧。风尘人对此有愧意,遂与茗话而别。高柳鸣禽,为夕阳反逼,江行如入画图。小艇三两,停篙把舵,参错有致,为流连久之。
        二十二日:丁提督、葛教习偕玉斋、砚珊、禹门由申附法国公司轮船先行,拟验收诸事齐备后,合部再行赴英也。驻淞公事,林管带会同章斯敦办理。是日购得《先正事略》、《世说补》等书。
        二十三日:偕凯仕、衡友搭“新南升”轮船回闽。缘明日外国冬节,船延未开。是夜宿新顺记洋行。
        二十四日:在上海游,夜回宿“新南升”。是夕,淞江有法货轮船载棉花等物,不戒于火,竟兆焚如。各官船携水龙救之,不克。自午夜达曙,竟成灰烬,舟馀外郛而已。船上人皆得小舟逃去,无焚毙者。闻者咸以为戒。
        二十五日:“新南升”船开行。过淞,见烬船犹有馀烟。是日天睛,风定。
        二十六日:舟行渐南渐暖。
        二十七日:辰, 到岐江,即觅小舟,乘风驶到万寿桥回家。
        十二月初四日:群玉文社友人集法海寺,祝刘猗衡(藩)堂庆。在座者林小庾(孝箕)、伯颖(孝恂)、仲琴(孝彝)、玉行(孝凯)、舸三(孝颖)、馥臣(孝曾)诸昆仲及林子山(仰崧)、陈香雪(海梅)、邓端椿(廷俊)、张伯梓(纲)、叶鉴汀(秉衡)、叶友恭(大根)、林铭孙(志濂)、林剑午(焕元)及滋膺伯兄也。年来雅会,诸君或出游未归,或以事不赴,是集独济济毕至,称盛会焉。
        初十日:偕膺兄游乌石山, 观双骖园。园面东南;楼台亭阁,错落有致;花草木石,备极峻美。其中亭联云:“平生最爱说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天下几人学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蠡测轩联云: “二豪侍侧若蜾蠃,一枝可借惟鷦鹩。”俱有亭联云: “野旷天低树,松凉夏健人。”俱有亭者,谓远取山、近取水而俱有也。夕阳掠影,榕绿草黄,野外寒意,飒然西来,眼光为之一荡。旁有九诗人香位,祀林筱铭、杨子恂诸先生,所谓南社诗龛云。便路往观愿学堂旧址。
        十一日:辰刻,由家起行。巳刻,从尚书庙道偕凯仕雇坐小舟赴岐。午后到“新南升”轮船。
        十二日:晨,“新南升”开船。天晴明。过福宁诸山,依稀忆旧岁太姥之游(旧岁偕梁镇军成华等游太姥峰,另有记)。
        十三日:舟行。是夜子刻到沪。
        十四日:晨,憩新顺记洋行。未刻,偕凯仕回淞寓。
        十五日:镜兄由南京寄 《汉书》到。是日,分给各勇号衣靴。
        二十六日:李傅相公 文到淞,命往上海机器局领洋枪八十杆,配弹子万粒。
        二十七日: 各勇停操。
        三十除日:本部官弁,均在寓宴饮。
        辛巳元月元日:天气晴明。
        初四日:各勇起操。是夜雪。
        初五日:天晴融雪,滴溜沿檐有声。
        初六日:午后 步往淞市游。所过田间,旁有小沼,百鸭成群,浮波唼水,颇饶妙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者也。
       初八日:天气晴明, 无风。琐窗清亮,砚冻暖融。诸友入沪,寓中四寂。余拂几孤坐,展诵《汉书》,怡然自得。是夜,满庭风月,竹柏交影,积水空明。剪烛至漏二更许,步出疏栏,临江一望,烟水沙月,诚琉璃世界也。
        初九日:午后过玉珊家少坐。还途遇陈克宽。克宽,故余研友,邀与来寓。晚餐罢,开户见月,步出栏杆,渐沿江岸。潮涨没桥齿,远舟灯火,疏落如星。凉风徐来,薄寒袭袂,复与克宽步还。栏外月色益皎,花阴满庭。余顾谓克宽曰:“旧岁春,与君同宿黄孝铭寓斋。孝铭新构日涉园,繁花异草,腻绿湿红。许夜月色如水,陈幼庸、叶贡侯、王培辰均在座。孝铭喜余过从,市酒肴,酌月下。藤阴扶疏,花气袭人。因与诸君畅谈《红楼梦》书中诸胜,述怡红、潇湘故事,未尝不感慨系之。无何,隔屋卢仲雅来诉堂后鬼鸣。群喜趋视之,乃蛙吹耳,大发一笑。此景此情,诚难多得,迄今不能忘也。今夜色如此,有客无酒,不几令风月笑人耶?”呼童子商之,市远难购,谋诸邻宅,沽其家酿,因与克宽向月对酌。余出《汉书》东方曼倩等传,为克宽朗诵之,酒趣横生。古人资以下酒,真不我欺哉!俄而月坠,漏且四下,就寝。
        十四日:招商局“海琛”轮船由申修竣,抵淞口待载。管驾英人,名桔捧。已将船舱改制员弁房屋,第三舱作各勇卧床三百架。
        十六日:移住“海琛”。余居房一所,尚清适,可以观书作字。
        二十二日:丁提督寄电来,命合部可以四月内到英。
        二十五日:驻“驭远”弁勇亦到船。按日陆续添招舵工二名,升火三十三名,夫役五名,连前计二百六十四人,同驻“ 海琛”。饭食由招商局账房办给,员弁人日银三钱,勇丁日银一钱。“海琛”本船只有船主,大、二、三副,三管轮及数名夫役而已,无舵、水、升火人等。林管带派头目、舵工、木匠照常供差外,又选水勇二十人代役舱面各事,升火四十人代役机舱各事,官弁亦轮流为之照料。李傅相与招商局旧约然也。
        二十八日:修上李傅相公文。
        二十九日:巳初, “海琛”启行。淞江各兵船、炮台皆升旗发炮送。是日天微阴,寒暑表四十度。午后过宁波界,亥刻下锚金山。按“海琛”船每点钟行十海里,加风可十一海里。每海里计华程三里有三。
        二月初一日:卯初开舟。天晴,顺风扬帆,晚过台州界。台州山峰,如两指叠竖。是后,船昼夜行。
        初二日:过福建东永牛山各界。 天雨。午后过白犬山,夜过龟山。入夜有灯,明晦均以机轴,每一分钟一见。是夜,天霁星明。
        初三日:晨过厦门界。 天气和暖,服单夹衣。
        初四日:巳刻, 船抵香港。“海琛”因制淡水机器损坏,在香港修之。香港为广属海岛,凭山起屋,层楼叠阁,累上入云。沿岸多板舆。各乡皆以黑人为巡捕,视道路有争执辄治之。亥刻以后,途中非有执照不得行。是日天雨。星桥邀余登岸游,适杏花楼饮,同舟友均在座。午后,上李傅相公文,作家书、友信。
        初五日:凯仕觞诸友于杏花楼,同席十一人,凡四省,十一姓。
        初六日:复作杏 花楼饮局。
        初七日:巳刻开舟,有风浪。是晚,舵工余发右手为舵所击几折,杨医生为急治。是后,舟昼夜行。
        初九日:天睛,暖似五月气候。是夜, 月色如昼,海乃镜平。
        初十日:经西贡( Saigon)界,申刻过靴岛(Sap-tow)。
        十一日:经行洋面,时见小岛,风平浪静如内河。是夜,月色清霁。
        十二日:无风, 天愈热,挥汗如雨。忆旧岁是月在津,初八、十二等日大雪,重裘不温。以视是处,气候不齐,真相悬绝也。是夜,乘月纳凉,与诸友杂谈。
        十三日:巳刻, 船抵新嘉坡(Singapore)。 发寄李傅相公文。午刻,偕诸友登岸,访我国领事苏玉泉(溎清),又访厦门人曾景文。曾在此经理洋人文案,挈家居焉。午后,游英人花园,奇花异木以千计,罗列布置颇工妙,多莫知其名者。奇兽珍禽亦数百,以铁亭笼畜之,知其名者,海鹤、鹦鹉、莺、鹰、孔雀而已。日既西,复游领事花园,园不甚宽敞,而亭榭清幽,林荫丛密,自是中国园亭景象。是夜,正卿作得月楼饮局。
        十四日:午后登岸, 周历各街市。按新嘉坡本非英地,为英所取,故属英,而言语文字仍与英殊。土民不着裳,以红花布围身。地酷热,四季皆行夏令。街衢设机器,引山水注其中,民热渴则沿路取水饮。草木茂盛,莲叶大数围。人奇黑。然此地去中国最近,闽广人居而贸易者,三十馀万众矣。
        十五日:诸友于得月楼为余设群芳会, 事详《风雨杂谈》中。
        十六日:衡友作饮局, 亦在得月楼。是夜,分咏诸花,成诗十首。
        十七日:天晴。 开舟入印度洋(Indian Ocean)  风平浪和。以后舟昼夜行。
        二十八日:天气清和, 似闽中桂秋。水勇等搬运煤炭。
        二十九日: 水勇等练习洋枪打靶。是夜尽印度洋,入亚丁界(Aden),沿途皆有灯楼。
        三月初一日:天气渐热。夜入红海(Red Sea),海涯皆山,多灯楼,灯约三四分钟一见。是后,按日赏升火等酒,以解渴烦。
        初二日:天气大热, 暖风煽人,盛于酷夏,盖是地于赤道为最近矣。巳刻,见两岛,一大一小。有失水轮舟二:其一四枝桅者,半枕于山,半没于水;其一船桅均坏,搁于浅水,半倾焉。
        初三日:天热如昨。有鱼如鰝而长嘴者数百尾绕舟行,广州人呼之为白骥。又时有鸟飞来,翼如花蝶,身如雀。
        初四日:天仍大热, 夜起风。
        初五日:天顿冷如秋。
        初六日:风稍定,天犹冷。晨见海涯,复有一轮舟搁破石礁,四围山渐密,如内港矣。是夜子刻,抵苏彝士河(Suez)。河口有船坞,夜以红绿灯分挂两旁。即时,船在河口外寄碇。
        按是河之阔不容二舟,长八十七英里,盖新创之捷径也。先是,此河未开,船赴欧西者皆绕道行,计程迂远。相厥地势,惟此为近。阻于山,不得行。法人欲通之,雇匠凿焉,终惫于力,不果成。英人续之,乃达。计开是河费银约二亿万元。今各国船来往者,量船之长短浅深、计人之众寡与值焉,所以偿开河之费。彼又派引港人代驾驶人河。
         又船过是河口者,本地即派医生来验。如船有时疫病人,则全船立被拘留,或十四日,或二十一日,甚者两匝月,必待病愈方准开行。并着挂黄旗以为认,使船、岸人不得来往,惟一人来送信接信、 备给水菜,亦皆不上船,所以绝沾染之患也。若本地有疫症,亦禁来船人登岸。
        初七日:晨, 医生来验无恙讫,量船人量船查人数讫。“海琛”船应给洋四百四十圆,人另给洋各两圆,此兵船例也,货船倍之。按是日河中出入轮舟十五只,取费各千有馀银。外国人重本以求息率如是云。又河中非轮舟不得经行。
        是日,天气炎热。午初,展轮入河。河夹岸皆沙土,如华北。河较仄而直,沿途浮桩以志,港树杙以系绳,燃红绿灯以备夜。午后,遇轮舟出河,系泊傍岸,让其行,舟过复开。时亦受他船之让。日既夕,系船河中,例不得夜行也。
        初八日:辰开行, 沿路避让,行如昨日。又有挖土船一只出河。日暮,仍系泊。
        初九日:晨开行, 逾时抵坡是(Port Said) 下锚。坡属埃及国。居民着大领宽衣,如道袍;妇人以布包头,覆额及眉,才露目,目以下又以青纱垂覆焉。其地热,多蝇。英、法国及意大利人杂居之。是日午,余偕诸友登岸游。抵岸,有童子为导路,往游法国小园,复出闲步,憩茶酒楼小饮。见街衢之上有干鳄鱼一,长五六尺,四脚虎爪,遍身鳞甲,背树翅状,甚凶猛。斯即潮州所称者类耶?夫鱼而爪,几于龙矣,其为灵物可知。向晚回船。是日,修呈李傅相禀。
        初十日:开舟出港入地中海( Mediterranean Sea) 。 天晴,风清和。午后,草定快船各执事规条。是后,舟昼夜行。
        十一日:天气清凉如秋。过土耳其(Turkey) 界。
        十二日:有浪涌, 天气益冷。
        十三日:浪涌如昨。 入夜,子刻见山有灯楼。
        十四日:晨雨, 午后晴,有风。
        十七日:沿海山皆灯楼。 在洋面同行者三十有七。盖是处为赴英总路,故来往船极多。是夜,尽地中海。
        十八日:抵缉蒲劳他 (Gibraltar)下锚。 是地亦浮岛,岛形奇壮,如卧兽。地本属西班牙国,因西班牙与英战败,割是地以偿兵费,故今属英。英人即岛穴镶布炮台,既多且固。商民之家依山叠上,气象殊壮丽。港口有兵船驻防,皆灿然可观。 其三枝桅、五枝桅两船,即中国学生往驻学习者也。午后,船装煤。是地卖煤, 船装满泊江中,计数十只。轮船欲盘煤,必就系之。
        十九日:晨, 开舟出港。天风雨,有波涛,夜又雷电。过西班牙界。
        二十日 :仍大风浪。午后过蒲萄牙(Portugal)  界,望见高山上有广厦,知之者以为皇殿也。
        二十一日:浪稍平,冷如季秋矣。晚入被卑土地(Bay of Biscay)。
        二十三日: 天冷如冬,海上无风浪。晚入英国海( English Channel)。
         二十四日:天微阴,风和。午后,过伦敦界
(London)。入夜,渐抵内港,望见岸边灯光燎亮,联络数里。午夜,天大寒,雨雪。丑刻,下锚多尔(Dover), 待引港人来船。按是地夏晨三点钟天明,晚九点钟始暝;及冬则晨九点钟天明,晚四点钟暝矣。
        二十五日:晨,开船。天微阴,有风。
        二十六日:清晨,船入内港。辰刻停轮,换引港人后即开行。夹岸船坞数十座,衔接不绝,惟见炉烟缭绕,桅樯参差而已。午刻,到罗窠可(Low Walker) 下锚。午后,往观新快船,两号均未制竣,合部仍驻“海琛”船上。
        二十七日:奉到慈安皇太后大行警信,以行营例禁,二十七日不得剃发。是日,丁提督到船。午后,解船移泊九里以外。
        二十八日:雨。是日以后,水勇等早晚站班点名。
        二十九日:天阴。 洗净全船以后,各执事按日办公,如兵船。
        四月初三日:船复解绳,雇小轮拖行。所过港内,有两铁桥横空飞渡。桥两层,上层火轮车之路;次层中走马车, 栏外小路以备人行。桥高十馀丈,以 “海琛” 船桅八丈过其下,绰有馀地。申刻,到纽克所(Newcastle), 夹岸土人聚观如堵。即时,船系泊离纽克所三里地,名挨苏逸(Elswick)   盖即阿摩士庄( Armstrong)厂前矣。连日阴,时有小雨,天气大寒。
        初五日:微雪。
        初七日:以后给水勇人等假。葛雷森请洋人意淡顺、拍可两名到船为教习。
         初八日:偕诸友登岸游,沿途士民随观者甚众。午刻,往观阿摩士庄机厂,中有一千匹马力机器。又入观炮厂,大炉熔铁,铁流如泉涌。十八吨、二十八吨、三十五吨各大炮罗列以待售。其馀将成者、在炉铸者、已铸而磨切者、适拼合者、在模印者不胜指屈。其第二十九厂有马车炮,陆战所用也。又有五响连发者,式约如格林,而炮之大倍蓰之。又有新创制法,中一铁板为套圜,外以铁线叠扎之,大约如十二磅钢炮。最后往观制弹子之厂。余欲观其制法,监厂者令筑模倾熔铁,立成弹子,其为之一反手之劳耳。出厂后,往观一百吨之炮,计每吨合中国一千六百八十斤,是炮计重十六万八千斤,犹悬于吊炮之架。云已制六尊,卖往意大利国矣。按阿摩士庄之厂每日做工者三千人。初,余之将往观也,询诸厂中电局,局即以电话请于主者,报可乃往一一一亦新创之法, 口言耳听,顷刻可达三百里而遥。
        初十日:偕玉斋、衡友、湛卿雇坐马车赴纽克所,往生土石火轮车站头(Central Station, Neweastle on Tyen)。途遇簪士汤木顺(Tame Thompson),即前在四镇炮船管轮赴天津者也。因邀往茶馆憩谈后,送余等上车归。
        十一日: 英礼拜日。 土人集岸边观船者约千人,男女上船观者联络不绝。是日水勇等停工而不给假。
        十二日: 偕季北、衡友登岸抵纽克所,便道过映相家买相簿。其店主善款客,因出创立火轮车者租实提生顺( George Stenphenson)之相见赠。
        既出,遇新报馆主人。彼曾一过吾船,故与余相识,因邀往观马戏场。场中日间不演戏,诸马多出为服车等用,然马房犹馀十馀匹,骠壮肥硕,想见腾骧气象。后场教犬演戏,有四小犬列坐小椅以待令,呼一一下,呼二二下,跳架上桌,走跃拜跪,皆如人言。
        观毕,新报馆主人邀往其店少坐。店中妻一 、女子一,待客恭谨。 又登楼观活字机器。继遍穿纽克所各街衢,时过午矣。入客寓,寓中净无纤尘,楼上明窗净几。供役者,妇女数十人,俗然也,倩装约束皆明洁。午餐毕,步归。
        附登纽克所土俗十四条:
        英国钱币之法,用金钱一文为一镑(Pound); 又以二十士林(Shilling) 为一金钱,士林,银钱也;十二边尼(Penny) 为一士林,边呢,铜钱也;又有六边呢者,小银钱也;半边呢者,小铜钱也。
        各埠设电报局,英国界内寄电信者,皆给银一士林,信到立送,刻不迟延。其二十字以上者,价照字加。火轮车铁道遍国中,约车行五分钟、十分钟即有站头,辄停车。搭车者先时守候,车到,搭客上车下车毕即开,约停三分钟为准。各埠设大时表,按候停开,分秒不爽。车道之旁,入夜璃灯蝉联,辉明彻曙。车之速每点钟可行六十英里,即中国里计之,一小时行一百九十八里也。车之多,不计其数。即纽克所生土石站头,各路来往互换之车日约二百轴。其取值亦不昂,如纽克所赴伦敦计六点钟,坐一等位者每人三十五士林, 二等位稍减之,三等位倍减之。车中每房设警钟,有急事鸣钟,车辄停;无故鸣之者,罚金五镑。
        各埠设邮局,通国沿途皆有信箱。寄信者掷信于箱,收信者日以早、午、暮三次,立收立送。其资以小票一纸粘信面,价值一边呢。票由局出,寄卖各街铺,寄信粘票掷箱,信局为加戳记而已。本国之中皆用此票,如信过重及另附物,寄者酌量多粘数票。至出国之信,必寄总邮局,票样同而价照加。
        街市宽阔,旁供人马之行,中筑公司车铁路。自晨八点钟至夜十一点钟,各道车行来往,纵横络绎不绝。车中可坐四十人,两马四轮,间或用一马、三马不等,视路之远近崎坦为之也。搭车者不论远近,每人两边呢。沿途有人上下,车辄停而复行。马车坐四人者甚多,皆自车馆出行,路远近有例价。车上各书号数,如价逾例及失物在车,可以记其号数到馆取偿。
        各乡设巡捕,服号衣,终日终夜轮流立道旁。民有争执及酗酒、行窃者,执送官。又巡捕捕人,呼民助之,不助者有罪,巡捕亦随捕之,故民畏巡捕如虎。中国人初到纽克所,民从观者到处成市,巡捕辄赶散之。
        道路虽僻处皆有煤灯,相融只五七家耳,彻夜光明到曙。人家亦皆用煤灯数盏,各有管道通煤气厂;或点或不点,月用煤气多少,厂中皆知之,匝月则与计帐。
        人家均无设井,所用汤水,有总局管通于家,随时开用辄来。民屋一律起盖,沿屋列号于门。璃窗石室,竞为明净。门外设铁栏,栏内馀栽花隙地。其屋内门帘地毡及琴案床凳等物,皆屋东原设,买屋、赁屋者于此等件,无庸携带添设。至员绅大家,则多盖广厦于旷野僻壤中矣。
         每清晨,有马驾货车沿途收取粪草,故路间终日清净。又时有水车喷路,故驰而不尘。
        各乡官设学堂,不论何等人家,男女均当入学,量力送资于师。不入学读书者,官罚其家人。学堂中兼教天文、地舆、绘算、律例、丝竹、歌舞、医药、针绣诸技,故英人无论男女,皆有所长。其童子无亲属照管者,另收一处学习水勇。
        民废疾者,入院收养,丐者入狱。
        讯讼审罪,无加刑,用质证法,辞屈乃定罪。罪人入狱作苦工,工满乃出。
        各乡设礼拜堂。拜日,于上午十点至十二点,下午三点至四点,士女入堂听讲,皆屏息静坐。牧师登坛开说,率皆劝善。民之来听与否,各从其便。细察其奉耶稣,亦皇家所尚,如我国之奉孔子。俗礼拜日及拜六下午,士农工商皆停工作,馀日亦晨八点钟起作各功课,至晚五点钟以后,街铺闭户,游人塞衢矣。
        十三日:午刻,偕琴轩登岸游。买票搭火车抵可罗士( Crllercoats),访簪士汤木顺,适其外出。其邻友意澄(Adams)邀往其家少坐,后出观街衢。临江一带,多小渔舟。近岸,乱石急濑,如万壑松涛。栏杆木凳,罗罗散布,多游人流憩,有临流选石坐者。沿江屋皆宏敞,楼三四叠,盖巨室避嚣地也。顺途复过汤家少坐,适簪士还,相见大欢。其子四,皆幼,群绕膝嬉。又中堂有琴,百四弦,汤为抚一曲,音调琅琅。
        申正,意澄别去。与汤坐火轮车到纽克所,往观挨苏入花园。中有孔雀,尾长六尺,翎十二眼者三枝。山鸡羽五色,如凤凰。又汤有狸一,寄在是园,依栏外一呼,狸辄至。出园,过汤木顺父家。家有鹦鹉,能言,作蒲萄牙国语,自呼其名曰“花佛界”。问何食,曰:“食肉。”他人手近之则啄。汤父携玩之,置肩掌, 甚驯也。
        上岸后,往游马戏场。场圆如环,旁设层阶以备客坐。中不露天,悉挂煤火。凡十二演:其一女子骑马出,马驰而女子凝立马背弗动,更驰,则易独足立矣。复一马出并驰,女子跨立其背。已而三马、四马骈驰,女子则次第飞立其上,捷如飞隼。又有为伪痴之人,杂谑其间。少顷,出狗四,立者,行者,坐而起者,戴帽者。最后则作跳架戏,一跳,高之,再跳,增高之,至三四跳外,架增高数倍矣。又人与马为戏,以白巾一幅埋土场中,不立标识,令马掘之。以足挖地,至七八所,果得埋巾。又或以东西盒藏红白两巾,告马宜先得红。马乃往开盒,见白弃之,得红衔而出。有时,马或逐人,如捉迷藏。寻又出童子戏火。女子则立马上抛球掷环,击必中,接必得。又作大环蒙纸,马到环边,女子跃入环中,破纸过环,又跃坐马上。复见八童子戏帽,更演痴人骑马作丑状,又变为翻杠之戏。此外则驱马跳架,痴人饮酒,童子驰小马如女子飞立状,并演贼窃物,馀皆笑谈不足述也。午夜,汤坐火轮车回家,余与琴轩回船。
        十五日:偕琴轩、 星桥、辉山登岸,拟往观新快船试轮。到岸,遇本地人柯罗利(Curty), 同往酒馆少坐。琴轩出晤税司金登幹,云其轮本日自试,他人不得与观。
        柯罗利遂邀往同观画院,中多古物,亦有华磁,院东辄向何者最古。又新制独轮铁机车、双轮铁机车,坐而脚踏以行,转左转右,应手而灵。其画大小百馀帽,皆油漆所绘,山水人物杂景,摹影设色,工巧无伦。人则须眉欲活,花则香色如生,曾怒山号,鱼潜浪动,霞烧壁紫,雪重天空,其骎骎乎刘褒之神技欤?
        观毕,往游博物院。入门,有木偶人三,高丈馀。云此物已四千年,古人皆若是长也。院中飞、潜、动、植,皆原生物浸以药水,久不坏。大而龟蛇,小而蝉蝶,皆有之。其最奇者,蟹一,大数围;海牛一,鳖掌象牙,虎尾牛身。又海鳅、狐狸,百端炫异。煤百馀种,皆别有名。中有生物,见风亦成煤,形犹存也。人头四,骸骨二,枯而漆之。入藏书楼,多名人图象,其书遍蓄各国诸种,《中华字典》、《论语》皆有之,意义、字义,英文条注详明。观毕,请留名而别,时过午矣。往搭火轮车,行车自山穴阴行十馀丈。   
        下午,到柯罗利家。其父母见有华客,大喜,亲治具延客。嗣柯罗利邀往观煤矿。矿东云:“中国人第一次来此观矿矣。”出衣令易之,各授灯一盏。约束停妥,坐煤盘自矿口坠而下。机雷动而盘风行,瞬息而历二百码。到矿中大屋,两堵张灯,明如昼,椅桌悉具。矿中不得用煤气火,不得用油灯,惟一种灯一一一亦名人创制者一一一可用,是人图象已入博物院矣。矿中有衕,高、阔均丈馀,两汽车运煤,陆续并行,旁有小路以供人行。主人导余入二里有馀, 才半耳。告以观止,不复请矣。主人乃授锄,命自掘炭掘石,曰携归以志胜游。沿旧路回,复乘盘出,便道观轮机房及抽水机毕,主人邀往其家, 盥手更衣。
        别矿东,复往柯罗利家。晚餐罢,柯送余等归,向暝回船。柯罗利曾在中国厦门管理机器,尝告其父母,谓“善哉华人,相待备至”。故其亲见余等,喜曰:“此吾儿所谓仁人君子也。”
        十六日:有全家十三人来船观者,皆哑不能言。季北以手技与谈,大悦。命女子持相以赠,云自恨不能言,得君谙此,何幸如之!并送手技法一纸,余收藏之。
        查英地哑者,万九千二百三十七人。
        十七日:巳刻,偕季北、衡友往观礼拜堂,教长授书数卷。午初起讲,数百人屏息无声。其所读,堂上唱而堂下和之,有音韵,可以谱琴;堂后,时间以丝竹。人执一书,男女杂坐,无拜跪,时或立。有教余读者。
        午末散堂回船,晤汤麦士汤木顺(Thomas
Thompson)。汤麦士,簪之弟也。因邀同登岸,过其姊家。姊夫曰斋宋特(J. Fenwick),见余大喜,为余琴歌。女曰斋南弥(James Anime),年四岁,善言笑可喜。又汤姊以香袋、杂画及小照送余,乃别。往汤父母家。父母年皆六十馀,精神矍铄,细问余家各事,留余饮酌。至晚,汤送余归。
        十八日:晨雨,午后晴。士女来船观者日以加,甚有不相识而以物及影相赠者。
        二十日:家寄书到,知镜兄于二月初八日赴金陵,瑸侄于初二日赴天津矣。
        是晚,本地府尹延请我军员弁率同勇丁往观马戏,整队登岸,雇公司马车五轴行。沿途观者,肩摩肘掣,拥挤不开,土人各以手挥帽作礼。巡捕护送者二十人,有骑马随车行者。戏场中观者约三千人,戏东尽出奇技以演。除前所见外,其新奇者:六白马分立高凳,一金黄马次第匝穿之,久不乱;又五象分队跪者、立者、啸者,或以鼻钩人,及高而下;最后有轮辙大铁笼出,中蓄六狮,主人入笼与狮戏,狮怒而吼,声震四壁,不伤人也。午夜戏毕,各勇悉到戏场中肃队而出,坐马车归。
        二十二日:偕星桥登岸往照相,便道过浪麦(Lomax)家少坐。回船遇汤麦士与斋宋特,邀同往斋父母家。父母年皆六十馀,其父尚健,惟稍病脚,其母弱而多病,然目光犹能针绣。座中女客四五人。其妹二,少者着淡红服,善周旋。问客何好?漫应之曰:好琴。为抚一曲,其姊歌而和之,泠泠动听。曲终起出。移时,携一香诗囊入,题名赠余,其姓宋特名意腻( Annie Fenwick)。余喜谢之。复过汤父家,汤兄弟送余临岸归。
        二十三日:挂牌禁人不得来船,本军弁勇亦停假。
        二十四日:仍前禁。作寄汤麦士及意腻书。连日考究矿学,作矿说等篇。

        [矿说] 天地之气生于暖和,杀于枯冷,人物感之,亦随荣悴。浮土成地,中蓄阳气,其酷者成火山,过度焦灼,人物亦毁。得赤带微温,酝酿久之,矿质乃成。石化为玉,沙锻为金,草木腐料,炼成煤炭,晶锡砂汞,百幻其类。各随热度以变,宝藏所以兴也。然则取富于地,奚忧贫?顾亦有难焉者。石坚难凿,土涣易溃,苗线模糊,水源泛突,人工繁重,则得不偿失。非熟讲此道者,未易举办也。愚意晶玉之矿,不如五金;五金之矿,不如煤炭。夫煤炭之出土,不待锻炼,日用所需,销路易畅。惟出水贩售,计程宜近,远则运脚贵而价值昂,判别盈亏,胥于此决也。
        [采煤说略] 取煤之道详矣,今举其略,厥有四端:
        一曰探产。煤之生也,由草木朽烂积湿而成。洪荒之世,植物繁茂。历无算年,陵谷变迁,土石移而压之。生者复生,压者复压,遂成层叠,不知几经千万年也。故煤层之上有土石,土石之上复有煤层,自百十尺而千万尺,互相间也。西人以为草木湿料八尺成煤一尺,而根蒂枝叶恒留象于煤中,或分见于土石之内。又山溃谷迁必藉洪涨,故又有水族如蛤蚌类化其中,亦留迹。开矿者见此迹象,知其中之必有煤也。又山形石势、河曲溪流,恒顺煤层之斜直凸凹而往,故高原独辟之蹊,沿水冲波之岸,善观者有取焉。
        一曰辨质。知有煤矣,弗辨其品,恶乎可?夫煤之为类,有硬煤,有软煤,有烟煤,有无烟煤;或黑色,或棕色; 或锻作枯煤, 可资炼钢,或取其煤气,以代油光。煤饼既融而可用,煤灰以少而逾佳。剖此等差,立分优劣矣。
        一曰动工办煤。土法虽克奏功,不能长久。且地必有水,入地二三丈或四五丈,水必见,故非机器不为功。凿孔必需钢鏨,而铁条木杆,或取空心。护井间用铁皮,而木石砖灰,尤资渗漏。得利该以空气止水,卑里经以木劈代钉,相地制宜,会通成法而已。设井以后,用机凡三:曰提煤,曰抽水,曰吸气,三者交相为用,缺一不可者也。设井必度地势,而广狭浅深,随之而变。其煤洞、煤路、煤柱、煤车,尤不可以古法泥也。
        一曰防险。 煤洞之中,时虞坍圮,则立柱尚焉。有宜木柱者,有须铁柱者,有其土压力过重,宜加以横板者,究不如留煤作柱之省力。惟立柱时,须为空气地,引新气,推败气,期于人不烦闷而止。洞内防火灯自兑飞以后,又有固兰泥、土波罗、木西各家,互有得失,其间防范章程,不容不讲矣。

        二十六日: 午后登岸访汤麦士于荡荷( Town Hall)。“荡荷”者,译华文曰“厦屋”,本地官绅议政公所也。汤麦士在其中经理文案各事,因邀余遍观议事各厅,皆中设大座以坐地方官,旁两座坐参议者,周围复环小凳,可容六十人,坐议员也。案上列文具,四壁明洁,多挂名人画像。
        观毕,汤邀赴其家。晚餐讫,与同访意腻。腻与其姊玛其梨(Marguerite) 琴歌数曲,梨赠余影相等物,乃别回船。是夜亥初,水勇袁培福死。
        二十七日:午后,往荡荷访汤麦士。是日,英主生辰,荡荷中极热闹,绣错玉石,百物杂陈,斑驳陆离,如五都市。盖贫家转购以待售,市者善价携去,若作善举。游观者,人与一银钱乃得入。入者皆善男女,无杂人,见中囯人来观,咸相敬重。其女子衣着多淡红、竹青等色, 华好逾于常妆,咸以鲜花簪余,衣领几满。
        向晚,别汤麦士归, 赴帕牵(Parkin) 家茶局。浪麦二女曰黠( Kate)、曰鸦力(Alice), 及其邻女曰俾鲁(Bella)均在座,余各以影相分赠之。局罢后归。是夜作家书及天津、福州等处友信。
        二十八日:雨。在船办公。是夜子初,水勇顾世忠死。
        二十九日:晨,葬袁培福,管驾官及弁勇皆临穴送之。地属官山,作石碑一方,书曰“大清故勇某某之墓”,纪时日。
        三十日:晨, 葬顾世忠如培福。袁、顾两墓,紧接为邻。
        五月初一日:偕玉斋、 平波谒馨倘家( Hinton)。家有老妪,年六十;男三女六,皆和气可爱。隔屋阖顺(Huctson)家两姊妹亦来,姊名莺弥( Anme),妹名鸦梨(Alice)。鸦梨通法国语言文字,兼工刺绣。少顷,有童子弹琴,八女子同舞,停顿步伐, 妩媚风流。茶罢,余以影相二纸分赠六女之母及鸦梨,鸦梨亦以影相赠余。乃别,复与玉斋过贡河家(Gomall)。 夜回船。
        初六日:晨, 偕琴轩、衡友登岸,遇柯罗利,同坐火轮车往达痕侯家(Durham)。 侯名郎笔倘(Lambtom),前月挈全家出游未归。柯罗利邀其地乡官汤顺(Thomson),托其带进,坐马车行及其界。
        初入园,园二十二里,茂树丛杂,奇花纷飞,夹道草香,接续不绝。约近宅,有河如带,匝环之。下舆,步过桥,沿墙寻门而入。墙内杂花细草数十亩,剪裁布置,匝地成纹,工巧无与比。旁有宏敞厦屋,盖管花人之居也。
        管花人者,未叩其名,须发皓矣,精神犹健。自述于花学渊深详博,知何花何性,天气冷暖若干度当孕当发;能创栽新果,曾种葡萄,实长二尺,国主赐圆银印以荣之。相见款叙毕,遂邀遍观诸花。其花备各国嘉种,有玻璃屋十馀所,以铜铁皮管等器调伏汤气。其中各屋挂寒暑表,审其度数,或温和如春,或酷暑如夏,恰如花性与之。群品芬芳,百果时熟,无零落西风之患,盖已夺造化之权矣。顺途过管花人家,曲槛长廊,明窗净几,谓世之富贵人居大都如是,不知乃侯供役人也。出自酿花醅饮客,气味之美,玉露当不是过,虽老大户游遍醉乡,亦啧啧称无出其右者。
        少谈,出门斜道而行,大屋数椽,红墙碧瓦,盖浣衣处。捣机罗张,烘炉炎炽,衣积如山,水漂若瀑。复绕道上岭,周围短城,居然雉堞,下望丛壑,绿聚万松,河流杂之,飘飘乎其登太华三峰、武彝九曲耶?旁门之前有马车道;再过则大门,壮丽之中寓坚朴之意。再过,又旁门,乃入到小外厅,陈设古雅,中几罗列食物,酒瓯、茶盏悉具,所以备不速之客也。
        隔壁即制酒屋,闻有客,即携酒到,味美胜于沽。合座饮谈时许,管花人托诸理家老妇大开阖宅各门,从引道入大厅,十扇镜屏,五色地锦,琉璃作瓦,樟梓为椽。金瓯一合,俄王所赐,大盈围,盖侯叔曾为俄使也。
        厅后一房,射猎流憩之所,千鸟百十色,罩以璃匣,其洋枪子药皆备。缘是所临野最近,乘兴出游,走兔飞鸟,咄嗟立办,足以供不时下酒之需。
        左转,藏书楼数间,书数十万卷,金针锦字,罗灿一新。其门背亦作书架储书式,阖扉观之,不知门何处也。
        又凉室、暖室、蹴鞠室、观书闲坐室、晨餐晚餐室、饮茶酒室。复有报钟室,钟六十馀架,皆通各屋,列明号数,供差者守钟室,视钟响便知何屋唤人,传呼立至。壁间所挂图象多其家人,募名手绘,大如其人。其他陈设之工不殚述。几上有翠石一方,大四尺,阔二尺,剔透玲
珑,玛瑙珊瑚为之减色。门壁皆镶裱绸缎,而几席之制从之,以为一色,惟大厅则饰赤金焉。
        乡官云:侯家十馀人,多同出游历各国,在家之日常少,惟园中多禽鸟时始返。侯世袭已十馀代,祖、父、伯、叔,多有功于国。今纽克所作石人高立者,即其叔也,功德巍巍,立以为万民瞻仰。又家之对山,有亭其巅,国君树碑于亭,以志其功也。是年,侯二十馀,未婚。问归期,曰秋后。
        管花人乃邀余等出大门,绕道观制牛乳处及蓄马所。另有高屋数十所,马数十匹,皆有名。云其最佳者侯已携去,然我非伯乐,不敢谓已空是群也。又储马车处,车十馀架,光明可鉴;备用鞍、鞭、辔、轨另藏二所,净无纤尘。
        观毕,前舆已到,别主人而归。同过柯父家,茶罢即行,赴搭火轮车回纽克所。柯别去,余与琴、衡回船。
        初八日:午, 偕汤麦土赴鸦直(R. Dick) 家饮局。鸦直之子名斋直,年十七,善画,家挂山水人物半出手摹,因以一幅赠余。别后,往谒女友意楣无夷罗顺( AmyWilson)。意楣者,年十六,文秀而多才,能佐其母理家计。其父兄皆业于荡荷,亦与余善。是晚,与意楣欢谈。上灯后别,回船。连日天气渐寒。
        初九日:偕诸友游立是花园( Leazes Park), 复往观生波礼拜堂(St. Paul's Church)。便道过访玛其梨与意腻,余赠以图章各两块。向暝别归。
        初十日:晨雪。是日,本地为佳节。
        十一日:晴。本地府尹来船拜会。
        十三日:晴。英故绅租实提生顺(George
Stenphenson)百岁之辰,合国官民为之庆贺。余便道以团扇送斋直后,即往纽克所。见各街竖红竿,结彩旗,民家以花饰户,比屋皆然。时路上人马拥塞,已不可走,绕道往斋宋特行铺。斋之妻子、汤之父母皆在楼上,余亦登楼临窗而观。车马尽饰以五彩,或装以花,千数百辆,联络不绝。近午,迎各色机器及人物等杂戏,又以大幅锦缎绘实提生顺父子之象。盖其子继承父业,造火车飞空之桥一一一即前叙“海琛”过其下者也,功业赫赫,播于民口,今老而犹存,故民亦绘象迎之。其他幅山水等物,亦灿然可观。佐以鼓乐,
夹道喧阗。士民不远千里,咸来游观。向晚,过意腻家。晚餐罢,往观焰火焰花。午夜,汤别
去,余与玉斋回船。
        是日,本地府尹请合部员弁勇丁登岸游观。嗣弁勇等因事不果往,惟丁督操、林管带赴议政院会宴。同席饮者四百人,盖本地员绅、名人、才士尽此矣。酒将阑,以次互相酬答。府尹及阿摩士庄(Sir. W. Armstrong)起祝中国,无非三多九如之颂,及实提生顺作为美泽几遍各国,亦愿中国他日用之,大获其利等语。丁与林亦皆起,林答之云:
        我中国提督与在座诸君致谢,非独谢今日之宴也,盖谓中国员弁勇丁到此以来,受诸公及本地民人之款待为已优矣。但愿英与中国永相和睦,无忘旧好。且实提生顺百年庆寿,我中国官员得附盛筵,何胜荣幸!愿实提生顺子孙世享其泽。夫实提生顺创立火轮车,美利几遍各国。我
中国他日用之,大获其利,则中国之幸,亦诸君之幸也。
        言已,即席数百人为之鼓掌称善。夜罢席归。
        按是会比利时国特遣文武官三员赴宴,知实提生顺之名震于各国者,已非一日。然百年一度,中国人到此适逢之,是亦眼福欤!
        十四日:阅本地新闻纸,叙昨日林管带之言甚悉,并云:府尹请弁勇不果来,歉甚;然胜会之间,得中国两员在座,且中有解英语者,词令之善、音调之纯,诚所罕见,足使胜会生色,诸官绅于此又大快意焉。
        十五日:校办快船原立合同等稿,寄汤麦士及意腻书。
        十九日:雾。 晚偕琴轩赴惟阿利家饮局,益地、汤木顺姊妹在座。又有新到女子,德国人,妙龄敏秀。自出手卷,丐余题中国诗。余随笔书夙构闺思诗一篇, 下题名与中国时日送之。女子喜得之,以为宝,请琴轩为翻译一纸附存之。惟阿利,搢绅家也。广厦野居,门前自设打球场。草香塞路,花影绕廊,朴槛岚光,眼界清旷。移凳栏外,观群女打球,坐约时许,心为爽然。连日之游,此为清趣也。
        夜,酒阑,偕琴轩回船。然余恨未书德国女子之名,且叩而随忘之。又女子以不日回国,订余一再过从,余以道远,竟负其约。此所谓一面之缘者乎?
        二十日:天阴,微暖如春。修寄意腻书。午后,偕汤麦士赴鸦直家饮。有老妇牵丝亚(Kinnear)  者,年九十六岁,其女六十五岁,女之子三十三岁,女二十六岁,均在座。又有老人意士唐(Eston)者,年七十一岁,其妻五十四岁,亦与席。饮谈颇畅,夜阑归。
        二十三日:巳刻偕玉斋登岸,造汤麦士家,与约同访意楣无夷罗顺。意楣家本纽克所,时因避暑,别赁凉屋,合家移住于夫亦利海滨(Whitley“Sea-ride”)。 屡信约余过之,因偕汤往。 午刻,到纽蒲习站头(New Briage)搭火轮车,行约三十分钟打氏夫亦利。意楣之兄麦取优( Matthew)及兄友麻杨(Mark Young) 均在站头迎余,邀往其家。合家见余大喜,备酒肴小酌毕,同往海边闲步。又布坐沙岸,观洪涛起伏,与石为荡,烟舟远过, 如小渔艇,飘忽不知其所知。沙上多士女流憩,时有童子浮行波中以为乐。
        闲游时许,复往无夷罗顺家饮茶。茶罢,天阴雨至,即在其家聚谈。意楣年少而娇憨,喜余过从, 形于辞色,令人生感,故余不惮远道屡访之。戌正告别,意请于母,愿送余抵站头上车。母诺之,乃与其兄同余行。逾刻抵火车站头,尚早,车未到,复与闲步细谈,谆嘱后晤。噫!良友多情,意其首屈吾指欤!少顷车到,乃别,乘车到纽克所回船。
        二十四日: 翻译新闻报一则如左:
[译阿摩士庄炮厂纪略]阿摩士庄炮厂,属挨苏入地方,临江开设,连亘四里有馀。厂之开自英历一千八百四十七年。其初局面狭窄,未能大有作为,今则厂盛工多,而挨苏入左右坛场,率属其厂中人居宅矣。
        按阿摩士庄,父官州同,自己少时学习律法,嗣以学律有成,充副律官之任。然其心谓业律无所长进,因复习格致、重学等艺。曾在魁晒地方遇见抽水机架,即海道力机器,因大悟其运用之法,仿而制之,设诸厂中,而其厂由此大为之生色。
        又阿摩士庄能自创新式炮法。闻昨者英与俄战于黑海人可盟地力,陆路用十八吨之炮,运用转动维艰。阿摩土庄以为炮小用难,必其制法不善,因自往谒纽克所公爵前为兵部侍郎者,剖明自己新制炮法,并请公爵定制后膛新式小炮。其炮既成,工妙精致而又坚固合用,兵部各员见其巧小可观,因名之曰“朴炮”。朴炮者,游戏之炮也。由是奏闻国主,赏其勋劳,赐之男爵。迄今,第一尊样炮犹在厂中,假令知炮者谈之,亦如实提生顺第一架火轮机车,津津乎齿颊矣。近则所铸一百吨之炮, 可以人入炮膛作工,试以朴炮置其旁,真渺乎小矣!
        观其各厂机器,皆属精妙。炮之初制,成一钢卷。炮之既成,饰以油漆,态度文雅,不似威猛之物,而攻坚摧锐,如此神力,不亦奇哉!虽然,挨苏入厂中制炮是其本业,但以兼造压水力机器、轮船机器并铁浮桥、船坞等事,故近者工程愈盛。前设大烟筒凡三,以不敷用,又添其一。日则炉烟喷墨,夜则火焰冲霄,十馀里外远望之,皆知其厂所在也。且阿摩士庄临港自造压水机器浮桥,故二千吨轮船之大,可以直抵厂前,近泊内港。吾知挨苏入之厂后来利用,正自无穷矣!
        二十七日:天晴, 与琴轩、衡友订伦敦之游。午正四十五分到生土石站头买来往票,五十分搭火轮车开行。车走如飞,沿途虽有停车,亦只五分钟辄行。未正三十分,抵若河(York), 停车最久,人得下车小憩饮茶酒,旋即上车。未正六十分开行,申正三十五分抵柴兰倘(Chamtham),复停四十分钟开行。计车自山下阴穴行者凡十所。
        戌初十分到伦敦,即雇马车往鸦兰打(Arundel) 客寓选定房屋。饭讫,同出闲游,步上临江之桥。桥上五步一凳,七步一树,十步一灯柱。柱皆四五灯,间以电气,光明如昼。从桥头纵观之, 桥长径里。灯光星灿,树影云连。江水空明,复与万灯映射。土女夜步,行憩自如,诚乐土出!未及尽桥而返。亥刻,往观跳舞泅水等戏,子正回寓。
        二十八日:天晴,与琴轩商游诸胜。辰初饭罢,往搭火轮车。巳初开行,逾刻抵围亦叨爱(Victorice)。 换火轮车复行,逾刻抵水晶宫之旁站头(Crystal Palace)。 下车沿阶上,抵外栅门买票而入。旁有空亭,门十二扇,满沿芳草,香气袭人。亭前仰望,惟高楼叠上,琐窗璃户,辉映入云。散步历上诸楼,花草木石、金革丝竹,及各色机器、古玩字画并食用等物,分楼布列,满贮其中,尽明净精妙。中楼设合街货铺及马戏等场。下楼后,绕道登一孤立塔楼,楼计十层,阶共四百级,盘登其顶,一穷千里,有闾阎扑地、舸舰迷津之观。
        历旋而下,往观画院( Panoramar)。有守门者,亦购票,乃得入。暗道登楼,楼上画德与法战,法败绩,围城一百三十二日,此画最后日之景象也。周环四壁,玻璃掩映,上遮天篷,圆如华盖,隐约天光,层叠激射。登楼观之,能使东西南北皆有数百里之遥。法国京城及四野历历在目,人马数十万计,战者,败者,行者,立者,倒而垂毙者,开炮者。抛枪者,策马马不行者,骑半坠者,颓垣断瓦,人物仓皇,四起烽烟,天地异色,惊心惊目,此其战场耶?虽离娄之明,不能辨其为画也。立观之处,围圆楼栏,栏外作残破雉堞,堆以真砖瓦,若曾受炮击者,火药烟煤犹存。又有一人立栏外,开讲攻战各缘起。观毕,从旧暗道出,时已未正十二分矣。
        即时搭火车开行,五十五分抵围亦叨爱下车,另雇马车行。未正六十分,绕观王城,高壮严整,朴素浑坚。申初五分,过太子宫,并对面刑部牢,然环视其外,不得知其中也。
        申初三十分,到万生园(Zoological Garden)。园大里许,疏布树木,中蓄生物,如虎、豹、狮、象、熊、黑、犀、兜、狸、獐及鹤、鹰、孔雀、龟、蛇等物,多不胜数。又有怪状不知名者,各储其类,以畅所生。而购自何地,呼以何名,粘标志之。其最异者,绘其状,系以说,著为书以售,余亦购一卷焉。
        申正三十分,雇马车行,四十五分到蜡人馆( MadamToussand)。门前如戏园,人马纷繁。馆中不大光亮,多张灯火。以蜡为人,大如之,衣服须发皆真。面色如真,神气欲活,难辨真假,几欲前与致辞焉。所象多大名人,或朝会,或私宴,或两人偶语;立者,坐者,以物授受者,高下其手,左右其目,鼓舞其须眉,无不各得神肖。中国亦有一人列其中,端坐,服官服。横案摊书,书一卷,备华、英字,皆叙其人巅末。又制一妇人卧,笼以纱,中有吸气, 心怦怦然动也。 游毕,时酉初三十分,坐车归,六十分到客寓。
         饭讫,往观演戏。戏台前垂杂画布帘,每戏一演毕,辄下帘妆台面也。凡有所演,则厅房门户,镶配皆真;或作野,则台后张大幅山水木石,如远如近,逼似真景;或作月,则朗然晶盘,光射四座,山树映影,烟雾空蒙,真琉璃世界也。
        午后,观毕归寓,遇前“建胜”炮船大副卢梨麦等( Rigmaiden),与坐谈。是夜,慧星见。
         二十九日:晨,天微阴。在寓饭讫,同往观博物院。门外多古人石象。入门,兽大数围、鸟高数丈、鱼长二十馀尺者,不一而足。又有古尸古棺,或尸在棺中而棺半开者。又蛇大径尺,蜿蜒盘树,口衔野猪,并树依样购置院中,可骇之甚。其馀极人间之所有,大半有之。出院门左转,大屋数十椽,皆藏书所,中又多石刻古名人象或石棺,悉镌铭。壁间悬木板,粘古文字,多从象形,阅之似不成字而难读。旁人云:“ 古字无字母拼合之法,欲何说,则拟以绘象。如言人行,则画人,复画足。”英人好古,藏物多数千年以来也。各国有送新物来者,厚币赏之,故物聚于所好,日以弥盛。
        是日,太子亦来院中游,见之,相致意,其车马服与凡民同。
        观毕,往游议政院。院门口设刻字馆,有所定议,即刊新闻报颁行,使万姓周知所议何若也。院中多名人画象。大厅设座,以坐官绅期集议事者。其规制略如荡荷,而壮丽过之。
        日暮,复游古教堂,已八百徐年矣,土木残蚀,不复成观,仍留之,加护惜焉。英人好古,大都然也。甫涉大概,而狂雨倾至,觅车归寓。
        饭讫,整束归装,往搭火轮车。戌初六十分开行;亥初三十分开暝;子正四十五分到若河停车,五十五分开行。丑初三十分,东方已白;丑正五分,天大亮。四十五分到纽克所生土石站头,同雇马车回船。
        按自纽克所达伦敦,计程千里,午末启程,戌初已到,轮车速率,此为最捷。穿行山穴,车必安灯,阴暝如夜,有逾十分钟外者;出穴复去灯。知火车之利用广,而成功亦靡易也。
        是行,游侣三人,往返首尾三日,共费资金二十一镑。


                            西行日记 卷下

        六月初一日:在船清理公牍。是日,天气清和,如华初夏。接家书及意腻来信。
        初二日:偕汤麦士、 玉斋、琴轩、湛卿过意腻家。余携装影相簿送其母,并以影相数纸,分赠诸友。意腻家有鹦鹉,善言,其父所弄也,近,屡呼余名矣。欢坐到晚,同归船。
        初三日:午后偕汤麦士往观跑马。马场近立是花园,方围三里许,每跑一周,为时良久。场之旁,杂戏如打秋千、抛球诸玩具兼设之。又有马房,蓄善马,跑者租之。率四五人并跑,衣服鲜明,人轻而马捷,馀无他奇也,然而观者数千人矣。日暮回船。
        自是日起,给水勇票,每日凡四十张,准本地四十人来船游观,带票上船,离船仍缴票。至各员诸友来访,着直更者通刺而已。
        初五日:搭火轮车往游南界花园,名礼拜学堂者(Sunday SchooI)。未正三十分,车到站头名。下车,步渡桥抵园。园宽半里,多旷地,鲜草秀丽,间有茂树。士女游者约五百人,设大壶烹茶。申初,游人皆团坐草上,伺茶者各为前置杯一盘一,次第分与茶糕,饮者每人给一银钱。茶罢各起。男女杂舞。园中游人,无论相识与否,咸集成行,各分四十人为队。离合整散,妙捷无伦,搀以行歌,籁振林木。
        有父老代余给茶资,并邀观附近一家花园, 中蓄生物多种。其最佳者,两房有狗数十,房外空地五尺许关以铁栏。狗闻人声争出,有哮吠者,然壮大而驯,善解人语。主人命之立则立,退则退,命入房则相率而藏诸房内。主人乃开栏邀客入观,一一指示,皆有名,云其大者购价六十镑, 小者亦二三 十镑不等。
        观毕,复到园小憩。抵暮酉正,有摇钟者并抬大旗一幅,童子自后执十数小旗从而徐行出园;游人咸趋随之。园为空焉,谓之净园。年例如是集,如是散也。茶东费资二十镑,取贏殆半之。盖英人最讲吸取空气,际此盛夏,恒停工遨游,散步旷野,或移居海滨,以消炎暑。是日天阴,时有小雨,息于茂树,无损游兴。
        戌初,搭火轮车回船,接意楣书。
        初七日:天晴。未初,汤麦土来船邀同往意楣家。余赠意以扇,群坐畅谈。晚餐后,同步往可罗可士。是夜,宿汤麦士家,汤索余中国诗,余口占书赠之。
        初八日:天阴。早餐讫,与汤出步海边,坐沙上。适意楣自夫亦利来,亦席地坐谈,少时别去。
        余归汤家午餐罢,复出步他人芧(Tyenmouth) 等处。他人茅,译言港口也,由纽克所往,路计十英里;若水路行,则小轮舟来往作渡,约一点半钟一遭。又岸边炮台颇壮丽,中亦阿摩士庄大炮。
        游毕,日已斜,回汤家晤女友扉儿(Pearse) 及其妹,与倾谈,颇畅洽。扉儿,女学堂教习也,性格洒脱,自命达人。家有母与姊居海滨,扉儿自往纽克所教学,惟礼拜亦来闲游。余晤之者数矣,与余订友自此始。戌正,送之归家。余是夜复宿汤家,与连床夜话。
        按是日同游者:麦取优、意楣、麻杨及其两妹、扉儿姊妹及汤友成窥利亚( Sinclaer),皆少年,健步行止谈笑,各从天籁,信可乐也。又相述各国风俗。
        英俗男女相友,意有所合,男先致书于女,愿订婚,女否则已;女然之,乃各达于父母,事罔不谐。订婚后,友如常。将完娶,请于父母,乃定期。及期,盛妆同往礼拜堂,牧师为陈夫和妇顺之道,两人敬拜受讫,男以指环约女指,乃邀归。其妻在而再娶者,狱二十年。然男女无不自便,故百姓自名其国曰乐国,他国所不及也。
        余告以华俗,男女不授受,不交不亲;非有行媒,不相知名。曰:“拘哉!郁郁其不乐。”问婚嫁,告以父母定之,未及期,不相见也。曰:“ 如其不相得,奈何?”曰:“父母之命,不敢不相得。”又告以娶妾之事,甚者两三,诸友乃大笑曰:“异哉!天下有是事乎?”
        初十日:天炎热,偕玉斋、琴轩、衡友过医生币地(Bade)家。币曾赴中华、日本、印度等国,家中多各处山水图画人物。又一小厅事,专储日本古玩, 陈设一新。币为人性和,好自述, 乐远游,遍探奇胜。与华使郭侍郎嵩焘善,藏有郭影相及其字迹。坐谈良久,告别。过益地家,后同往客寓晚餐。有本地绅家子来坐谈,代给酒资,却之弗获。午夜别,回船。
        按数日以内,渐有无票上船者。是日,有颠妇人到船。以后复禁本地人不得上船,停止给水勇等号票矣。
        十一日:雨。寄家书,又作信寄意楣。晚,雨未歇,天冷如秋。玉斋画牡丹、梅纸扇,送玛其梨及意腻,余为题诗。
        十二日:午后登岸,购得诗本,以备诸英友题咏。便道过意腻家,坐谈至亥刻回船。
        十三日:偕玉斋赴鸦直家饮局。夜归船,接意腻书。
        十五日:午后,偕玉斋过麦取优家。意楣赠余书签,绣文曰"Remember Me”云云,谓记我也。
        十七日:午后,偕玉斋过卢落保阿摩士庄( RobartArmstrong)家,坐谈少顷。回船接意腻书,并画具一箱赠余。晚,意楣亦寄书到。
        十九日:天晴,暖如闽中仲夏。是晨,“扬威”试轮。
        二十日:“超勇”试轮。
        二十一日:寄意腻书。午后,偕季北往可罗可士造卢立雀家。 卢出书一卷命题。 书中刻板印字, 皆有所问,约十馀条,递页相同,每条空其下以备答者书之。坐谈时许,卢之女曰论贰(Lonie) 者,赠余影相,乃别。季亦他适。余独赴汤麦士家。时汤病乍愈,闲往海滨调气。乃同出访意楣,又同意楣访扉儿。相与游于沙涯,布坐聚谈,各畅所述,间有戏谑,亦不为虐。日向暝,言别,诸友恋恋有下泪者,皆远送余上车乃去。亥刻回船。
        二十三日:与诸友约游荷利无夷罗亭( HolywellDene)。巳初四十五分,由纽蒲习站头搭火轮车开行,巳正十分到芙亦利。时汤麦士、麦取优及意楣、扉儿、截笋(Jackson)均在站头迎余。有顷,意之父母亦来。因同行,沿山隙田间而往。瀑布激声,丛林流翠。逾两刻,到荷利无夷罗亭。四围山树,杂以流泉,中间场浅草布绿,列憩其上,团坐游谈。诸友均自带茶糕,又路旁有茶馆,时入小酌。是日也,天气晴和,少长咸集,各举童戏,互为驰逐,放浪形骸,可以饮八斗而醉二参矣。日暮,同步往芙亦利,别诸友而归。
        二十五日:偕玉斋过宋特家。余自携中国笔墨,书端楷两幅,分赠玛其梨及意腻。是晚,腻自往山园,采名花数十朵,赠余携归。
        二十六日:午后,汤麦士来船,携自画镜送余。因同登岸,过宋特家。余出诗卷,诸友为题诗讫。午夜告归,汤及玛其梨、意腻闲步送余到挨苏入。临岸,薄风吹露,嫩寒袭衾。彼其之子,实获我心,如汤、宋诸友,余不能忘情矣。握手言别,子正回。是日,寄家书。
         二十七日:未刻偕玉斋及玛其梨、 意腻出游,乘马车驰往则树盟亭(Jesmend Dene)。少顷到,下车抵门摇钟,有少女出高廊,机器一摇, 门自开,人入复合。渐入径,丛绿扑人。复上高岭,道旁长桥飞渡如虹。自岭而下,更入佳境,洞咽流水,树乱鸟声,中用机器灌各处花。山下有复道通到街衢,以备外人来游,是为公路。然不得通上层山径,可以阻闲杂人不入山门。山中沿途设木凳,间多士女携书坐静读者。余于万绿丛中,时坐时行,约里许,远望阿摩士庄之家,隐约可见。以天将暝,不能尽游,乃寻旧路出山门,亦转机开合如初。雇车送宋特姊妹到家,晚餐讫,与玉别回,子刻到船。
        二十九:本地礼拜。巳初,偕玉斋赴汤麦士家。汤之兄名租士(Jose) 者完娶。租士前亦天津炮船管轮,与余友善。余贺以丝带,玉贺以绸巾。午餐后,余出诗卷,请新娘随笔。新娘乃作致余信一,登于卷内,谆谢贺物,并述从夫新名,第一次书余诗卷也。其母又以新婚糕装小匣,嘱余宝藏之,曰座客皆得此,以为瑞物。
        少顷茶罢,告辞诸客,与玉、汤赴芙亦利。时意楣已在码头候余,因邀往扉儿家。少坐,雨来;待晴,已戌正矣。赴意楣家晚餐,麻杨及新到女客沙明膛( Symington)均在座。席罢,与玉回船。
          三十日魏季渚(瀚)来游。季渚在英国希述易(Sheffield)监造新购兵船“ 铁胁”,坐火轮车来纽克所约四点钟之遥。夜偕诸友与季渚杂谈。
        七月初一日:天晴,购装影相簿、洋伞等物分送英友。午后,晤奢勒宋特(Chales Fenwick)。奢勒者,意腻之兄也,始自法国归,亦与余善。是夜,偕季北、季渚造浪麦家坐谈。
        初二日:玛其梨、意腻来,邀余登岸,同步往观纽克博亚学堂 (Board School)。 先生名簿溪来( Birkley), 总教习也。又女总教习一人,其馀分教习数十人。生徒都一千四百二十人,是日在假者五百人,在堂者九百二十人。盖学生来馆,先往号房登号,故可考而知也。房屋数十所,每所一教习,教数十生徒。或女弟子,则女教习教之。
        又另一大厅,坐百馀人,皆最幼男女童,或读书,或习刺绣。女总教习邀余观,分教者数人,按部督率。宣令立则皆立,举手皆举手,合掌皆合掌。令严如行军,不如法者引去。又宣令唱,女教习先唱,百徒和之,声如金石。歌毕,余谨前赞谢之。
        又引观各房分教之所,间有地图,绘事不一,各尽教学之妙。观毕,主人邀余过阅售书室,乃别。
       送两友回家。晤奢勒,赠余以自画家门一幅。帘影草色,曲槛疏栏,逼极神肖。每披阅之,未尝不神往也。夜归船,接扉儿来书,并缄送生辰簿一卷。
        初三日:晨, 季渚别回希述易。午后,余偕鸦直往观斗花会。会设于立是花园,花果草木百种购集其中。然花以玫瑰为胜,果以葡萄为胜。观毕雨来,少顷微晴,复往观鼓乐杂戏。后到直家,直赠余士他林(Stirling)地图一幅,直生处也。携归船。
        初四日:晨,伦敦陈参赞松生(济远)、翻译官左子兴(秉隆)来观新船。
        午后,余登岸赴宋特家。马其梨、意腻自带干食,千里镜等具,偕余到纽葡习码头,于未初二十分搭火轮车起行,凡过一站头、穿行一山穴停轮,十二站头换车一次,计路三十七英里半。未正六十分钟到鸦日克所(AlnwickCastle),下车步往观侯家。先抵外城,城上疏布石人;城古,皆千年石。门常合,守城者开门进,余先往账房领执照,乃得入抵其家。门皆樟梓杞楠,壁皆金石锦绣,华美无伦。其各屋几凳绸子缎,亦照门壁配色。伺园者又邀观园,名花异草,在四围山色之中,亦多玻璃屋养花之所。云侯合家赴游伦敦,数日始返。其石城数重,石壁百色,及家园、马屋等处,大抵较郎笔倘略相似,而华富过之。英国主盖常驻其家云。
        观毕,缴照出城,便过英友鸦取薄知( Arckhold)家晚餐罢,戌初十五分钟搭火轮车开行,亦换车如前。亥正十五分到纽克所,送玛、意到家后回船。
        初五日:午后, 与鸦直同赴牵丝亚家饮局。余出生辰簿登诸友名,其九十六岁妇人亦登名焉。余又以诗卷留其家,请诸友题。晚,回船,修寄汤麦士书。
        初七日:未初, 到纽蒲习站头。少顷,玛其梨、意腻亦到,遂同搭火轮车抵可罗可土。时宋特父母避暑于海滨汤麦士家,余盖往与辞行也。相见,匆匆告别。其母年七十馀,不能行,扶杖强步送余,为余流涕。适斋南弥母女亦在座,母剪斋南弥发赠余。斋南弥才四岁,然亦知惜别。。余串华钱与之,乃各辞去。便道过无夷罗顺家辞行,值其合合家外出不遇,怅甚,留字焉。复过辞扉儿,扉儿亦不在家,与其亲及妹告行后即出门。借玛、意赴他人茅搭火轮车回纽克所,送两人回家,余自归船。
        是日,购得袁、顾两墓影本。
        初八日:员弁勇丁第一班赴“超勇”快船,第二班赴“扬威”快船。按新快船桅系两枝,无横杆,船身长二百二十英尺,阔三十一英尺九寸。后膛大炮两尊,分配船首尾,计重各二十五吨;中号炮四尊,配弹子各重四十磅;小号炮两尊,配弹子各重九磅;格林炮四尊;新式响糯(Nordenfelt)等飞炮二尊:计除洋枪、手枪外,大小钢炮共十有四尊。皆轻灵妙捷,可应手左右转。小轮船两只,电气灯一盏。船吃水十四尺,装满煤可十五尺。轮机水缸及轮胁皆双副。马力约一百五十匹。
        督操、总教习均驻“超勇”。船上所雇洋人除意淡顺、拍可外,每船复添招管轮五人、管炮一人。又医生两人,乃海关税司所请,亦分搭两船赴华。
        是夜,驻英公使曾侯劼刚(纪泽)自伦敦来,住客寓。
        初九日:曾侯来船挂立龙旗,开船试洋,抵海港口演放大炮。计快船每点钟尽力可行十四海里,每昼夜烧煤四十五吨:若每点只行十二海里,则昼夜烧煤二十八吨:若行八海里,则用煤十八吨而已。午后,船回泊查路实勒( Jarow Slake)。
        向晚,余登岸往视袁培福、顾世忠之墓。土山一座,皆墓丛也。然山门以内、夹道芳草,联络不断。诸基皆有碑,墓上多裁花,或置杯盘及玩物等,错落散布。袁、顾两墓相去盈尺,余周视良久,为之慨然。本地游人渐集十馀,问余栽花乎?或持何物以留识乎?十年后依然也。余谢以未知备带,怅不克如言。乃出山门,造宋特家,为述阅墓事。玛其梨许余,他日过袁、顾墓,为栽花。盖英俗,礼拜日士女多往墓上栽花,善举也。余在宋特家晚餐罢,归船接意楣书,并缄花寄至,又其母附书,订余一往辞行。
        初十日:天晴,热如夏。船上尚有人作诸零工。
        十二日:玛其梨、意腻同搭小轮舟来查潞观船。到船茶罢,邀诸友见之,聚谈良久。观船讫,送之登岸,复搭小轮舟回纽克所。途遇汤麦士,与同送玛、意回家,坐谈至夜深告别。黯然魂销,不忍长辞,订一再见而已。与汤同出,步抵汤家,汤留余宿焉。
        是日,玛、意寄致饯品送余。间有意腻自制香糕,罩以雪糖作船名及余名,冠以吉祥语。又知余家有母,自制食物一瓶,书送慈亲,嘱余转奉。闻者犹感之,况余身受者乎!
        十三日:在汤家早餐。辰正同搭火车赴芙亦利,抵无夷罗顺家。少顷,午饭罢,扉儿亦来,相与笑谈,至晚告别。意楣及诸友送余行抵他人茅。歧路沾巾,在所不免,惟嘱于其生辰日作信邮寄要事也。余与汤麦士搭小轮舟开行,诸人守立渡头,至不可望,乃去。逾刻抵查潞,汤别去,余回船。
        计余到英以来,如汤麦士、意楣、玛其梨、意腻诸人,谊订友朋,情同兄弟。远客风土,诸所不习,而其关护之处,无微不至。匆匆一别,再晤何期。未免有情,谁能遣此矣!
        是日在查潞,有父老告余曰,英人数十年前不知机器,又何有于火轮舟、火轮车?今则绕江数百十厂,何其盛也!且自苏彝开河而万国和会,溯诸亘古今之时,其最隆乎?
        十四日:船上诸工作皆已报竣,粮食、煤、水装储均备。午刻,本地府尹来送行,并送饯物致丁督操、林管带。又制轮机人何逊( Howthorn)奉送丁、林诸色机器照本各一册,工致清亮,阅之爽目,可宝也。午后,汤麦士、麦取优来送行,并致饯物。向晚,接意楣、玛其梨、意腻书。是夜,丁提督赴伦敦,拟往扉利茅( Plymouth )上船。
        十五日:天气晴明,微有风。未初开船,由纽克所港道出他人茅。追想旧游,不胜离思。是后,船昼夜行,每一分钟轮九十转,每一点钟约行 十二海里。
        十六日:天晴, 舟行沿途有山有灯楼。
        十七日:申初, 船抵扉利茅抛锚。" 扬威”行稍缓,少顷亦到。即时,丁提督回船。向晚,接玛其梨,意腻来书。
        十八日:晨, 我船挂英旗,升炮二十一响,贺英国主。是地炮台亦升挂龙旗,答炮如数。嗣“扬威”复升炮十七响贺其提督,彼亦照答。午后,凯士往拜英船提督及船主等,皆其旧友。向晚,纽克所官绅送到公文一纸以送行。约说中国弁兵,至为良善,在英许久,与本地绅民极相得,此去各有恋恋之意焉。
        十九日:船上修整零物。 午后,英提督来看船。向晚,接汤麦士书。作书寄答诸友。
        二十日:葛总教习革去洋人拍可,请得卢梨麦登补其缺,即前余与琴轩在伦敦所遇者也。
        二十一日:驻英参赞凤夔、 九仪来看船。午后,汤麦士、意楣、玛其梨、意腻皆寄书到。婉转情词,令人不忍卒读。余即时各作数行答之。又,意楣缄寄街印时曲一纸,皆道中国人初去,本地百姓追思之辞。是夜,登船楼眺望,沿岸万盏灯光,与明星上下。港口红灯一盏尤亮,船出入经行港道也。
        二十二日:天微雨。 船上修整已竣,储粮食煤水,以备开行。午后,作书寄意楣。是夜,季北调赴“扬威”。
        二十三日:天晴,微有风。寅初开船,“扬威”随后,相隔不远。以后,船皆昼夜行。为省煤故,每点钟只行八海里。夜阑,咏诗怀诸英友。
        二十四日:天晴。以后舟行洋面,水勇人等按日操作如常。是日出英国海。
        二十五日:经被卑土地。下午微雾,过葡萄牙界。
        二十六日:天晴。见山,过西班牙界。夜,远山皆有灯楼,时隐时见。是日,因未见“扬威”随行,遇货船,升旗问其曾见中国船否,曰未也,问其何往,彼船亦往中国者。
        二十七日: 仍未离西班牙界。海涯多炮台及灯楼。午后,有炮台升旗问我船何往,答以归华;问驻华之何所,答以天津。连日洋面天气渐暖,如华之仲夏,夜则星辉满天。
        二十八日:辰刻, 出大西洋,抵缉蒲劳他。自港口渡过之,环望山前后,形势奇兀。是日天晴,热如盛夏。夜微雾,入行地中海。
        二十九日:天热如昨。 沿海皆山,亚非利亚各国界也。
        三十日:展,过鸦罗斋(Alger)。 天仍热,寒暑表九十度。夜,船右二十海里之遥有山,火焰直起,望而知为屋宇延烧也。
        闰七月初一日:天稍清和, 微有风。是夜复热。
        初二日:寅正,“扬威”来并行矣。午后,驶相近,升旗答话云炮首洋人柯落病重。是日天又酷热。
        初三日:晨,升旗问“扬威”炮首愈否,曰病加重。午过冒他。
        是后舟行稍速,每点钟九海里。
        初五日:天酷热。 寅刻,余病渴。起坐,复步登船楼吸海上清气,心颇畅快。 是日晨犹见“扬威”,嗣以行速,“扬威”瞠后。
        初七日:酉,望见坡是港口。灯楼机转,电气光每四秒一见。戌初渐近外港,停轮待引港来船后,复开行。戌正到港内抛锚。沿岸灯光明灿。是夜,以船由扉利茅来未领保安执照,本地因勒挂黄旗,禁船,岸人不得来往。有引港者一人业已来船,亦被拘留船 上宿焉。
        初八日:本地医生来船细验,讫实无疫症,立即开禁。苏彝士河中人来量船,并量大炮,计两船应费二千四百元。立票画押讫,其人乃去,即有土耳旗管带来拜会。午后,装煤水讫,接“扬威”寄来电报云,其船煤水已罄,未克到港,在离鸦罗山打( Alexandrea)八十海里洋面下锚。我船是晚赶即展轮出港,前往救援。夜,舟行,月色清霁。
        初九日:午刻过鸦罗山打码头。 申初,于洋面见“扬威”,乃驶近下锚。洋员章斯敦由“扬威”来云,洋炮首柯落已于船过冒他以后死矣。是夜,盘运煤水、粮食与“扬威”。
        初十日:午刻开行。
        十一日:午刻到坡是。
        十四日:登岸游。
        十六日:寅正开船入河,午刻停轮系泊让行,如前次“海琛”之来。又时有水果小舟依随以行,其果有白葡萄,气味绝佳。是夜,停泊河中。
        十七日:巳刻出河下锚。接“扬威”电报云,轮叶已坏,船停河中不能行。
        十八日:未初,河中轮舟拖“扬威”出河,逾时入坞修理。坞亦河主人所设也。
        二十一日:“扬威”修竣出坞,添装煤粮备开行。申正展轮,“扬威”随后亦行。顺风,船走十海里。以后皆昼夜行。
        二十二日:天晴。舟行红海洋面,有坏船半浸于水。
        二十三日:天热甚, 时有海鸟绕船飞。
        二十七日:大热, 寒暑表九十三度。行坐无所,挥汗如雨矣。酉初,洋面有山。连日“扬威”紧随,时有升旗问答。
        二十八日:出红海门。两边皆山,山有灯楼、炮台,亚丁人所设也。升旗查“扬威”,尚馀煤二百五十吨。船遂拟不入亚于,直抵锡兰(Ceylon)午刻过亚丁口,行入印度洋,微有风,天渐减热。向晚,与丁提督披阅地图。丁提督赠余地球分部详图一卷。是夜,船上以灯号与“扬威”答话。
        二十九日:午后大风浪,酉刻风浪未息。余独坐炮台,四望苍茫,渺无涯涘,惟见天为水动而已。
        八月初一日:仍大风浪。
        初三日:风稍定, 天不甚热。晚有飞鱼,大如鲫而身圆,两翼能开合如蝉,百十成群。飞上船,各勇取烹,以进余。尝其味尚甘美,但不甚清脆耳。
        初五日:巳初, “扬威”机器微坏,停轮修理,升旗报知本船,即亦停轮待之。午初开船。以后快轮昼夜行。
        初六日:天气清和。 午后经迈乃柯岛( Minikal)。是夜月色清霁。
        初七日:犹行印度洋。按印度西临红海,东接新嘉坡,南抵南冰洋,北八则西藏。天竺恒河,佛界也。是夜与诸友谈佛。
        初八日:午刻到锡兰。 天炎热,时有过云之雨。锡兰本五印度之一岛,今为英所得,故属英。其岸坐北向南,沿海茂树连青里许。小舟阔二尺,长二丈,大其底而仄其面,旁有横木,离舟五六尺用两直木系之,以为护舟使不倾侧也。土人奇黑,装束约如新嘉坡,多以红花布围身,
剃发而缠头。善水行,好食槟榔及烟叶。商贾多学英语。所用钱法鹰番、金镑、银士林、铜边呢皆可通行。土产甘蔗、芭蕉果、棕树,又多鹦鹉。有携来船求售者。是夜在舱面步月,沿岸丛树,时透灯光。少顷雨,少顷复晴。
        初九日:阴晴不定。船装煤水。
        按此地特外岛耳,荒野傍岸,人家稀少。惟各公司之船皆到此驳换,故间有洋屋、洋铺数间。中国亦有广东人三,开一小铺。由口岸入十馀里有庙,入二十馀里有乡村,颇热闹。俗以棕树为短棒,行人多执之。地近天竺,故君民好佛,多以贝叶写经,书用铁笔;经中皆其本国
字,不可讲读。余见而奇爱之。湛卿购得没字贝叶数十张,以四叶遗余。
        初十日:天晴。午刻开舟出港,“扬威”随后亦行。用快轮每点点钟行十二海里。夜,亥刻水缸舱失火,时即停轮,以水龙扑灭,不为害,然一时受惊不少矣。少顷开船。以后船昼夜行。
        十一日:船行快轮。 水勇烹飞鱼者以翼进余,余留而封藏之。
        十三日:时睛时雨。酉初见苏门答剌之岛。
        十四日:天阴微雨。 海上多流大木,有鸟群立,远望如小舟。又有大鱼及鼋龟浮行。午过查剌之岛。
        十五日:午后过马六呷界。 沿岸皆山,山外浅洲浓树数千万株,闻其间多猛兽。再过,树尽有民村,殊热闹,亦有灯楼。是夜,同舟诸友宴饮赏月。
        十六日:大雨。卯刻抵新嘉坡,系泊码头,去市较远。辰刻,“扬威”开出,下锚江中,升炮庆贺英国,彼亦答炮如数。巳刻,国领事左子兴来船,即前伦敦翻译官也。少顷,帮办苏玉泉亦到,即前代理领事者。午后,雨加甚。向晚,左子兴设筵领事府邀请诸友。夜接意楣及汤麦士由英来书。
        十七日:英总督来看船。 午后,曾锦文来访。
        十八日:天晴。 寅正开船,用快轮。以后舟昼夜行。是日巳刻,见有灯塔在水中石礁上,海涯亦有远山。酉初,船右洋面又见两礁。
        二十日:午后过西贡界, 入行中国海矣。
        二十二日:天晴, 微有风浪。午后暴雨,逾刻晴。
        二十三日:晨过安南界, 风稍定。巳刻,洋面见捕鱼船一只。未初,暴雨少顷即晴。未正,见香港外口浮岛。洋面时有大木漂流,又有坏篷船半浮于水。逾刻,见有木排,上坐六人,随水漂流而来。我船即停轮,放舢板往,拯救到船,给食更衣,医生为之调治。查系香港捕鱼船,船户黎姓。船之大可装货六百担,本月二十一日在港外洋面蚊州尾遇风打破,船壳已漂流,船上男女失去十七人。惟黎等六人得抱木排随水漂流,遇救存活。
        有顷,我船复开行,望浮岛愈近矣。申初,见岛上有人以衣乱舞,作呼援状。我船复停轮,驾舢板往救。有四人在山,携之回。查系捕鱼船户,其一名黄芝华,因于二十二晚遭风扛船上岸,船上失去七人,只馀三人;其一船户张就得,与芝华同日遭风,船上失去二十四人,仅存就得一人而已。本日所救三号船户,皆住家于船,生长水乡,而又贫困无聊,冒风出而捕鱼,故罹于难。
        按历年八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等日皆暴风之期,出行人当慎之。余前在福州艺新兵船,遇有风后必开舟出巡,多所拯救,此处竟无是例。有心民膜者,不可不察也。
        酉正开行,戌初见香港灯塔矣。亥初在灯塔山前下锚。“扬威”行稍缓,是晚未到。
        二十四日:天气清凉。辰初,“扬威”亦到。巳刻,驾小轮船入香港招商局取李傅相公文。奉谕:便道过广州、福州。午后,引港人来船后,申正开船入广。沿途万山重叠,路穷而后通。夜,子正下锚江中。是日接得家书两封。
        二十五日:清早开船。沿途山明水秀。巳初到大石(地名),扬威”搁浅。按粤江自香港至广城,约缓轮行八点钟之遥,水路数十湾,沿岸皆山,草木茂美。此处因前林文忠公防海,港中多填巨石,惟岸边一港,轮舟可以来往,树有木桩三根,船必依桩以行。然大舟必趁潮乃得过。“扬威”因乘潮不及,船头微搁浅洲。我船即下锚相候。夜,子正水涨,“扬威”船浮行,退出深港下锚。
        二十六日:巳刻开船, 午刻到城外江口下锚。余于午后登岸,遍穿兴隆、太平、桨栏各街。晚回船。
        二十七日:巳刻,两广督张公振轩(树声)来观船,合城文武司道中军以下皆从之。张制军备带猪鹅鸡鸭、酒席水果等物犒赏合军,午刻乃去。
        饭讫,余偕凯士、雨臣、衡友登岸,肩舆入城,往丹桂里抵林访西观察(贺峒)、刘子谌大令(忱)公寓,适林、刘均外出。晤叶敷恭太史(大道)及同乡八九人,少谈即别。同往觞咏园小酌。戌初,到岸边雇小舟,沿江泛游。江岸多泊花船,修饰清丽,珠娘荡桨,往来如织。亥正,访西、子谌来,坐谈至子刻别去。
        二十八日:辰初开船。按自香港入广城,水路屈曲,营右转;若由内河往香港,则沿路皆左转而出也。酉初,抵香港抛锚。是日天气稍热。夜复接天津电信,令船不必闽广之行,恐封河在即,赴津太迟也。是船遂拟不入福州,直抵上海矣。
        二十九日: 英兵船挂立龙旗,升炮十七响,贺中国。我船立挂英旗,答礼如数。下午作寄宋特姊妹书。
        九月初一日:寒暑表八十度。
        初二日:午后开船。适“扬威”兵船到港,时快船已起锚行矣。是日天微阴,略有风。以后船昼夜行。
        初三日:晨过南澳界,午过汕头界,大风浪。亥刻见厦门灯塔,子刻入厦门港抛锚。港口如门,山上民居洋楼颇稠密。
        初四日:晨, 开船出厦门口,风浪大作。午刻在寥遥下锚。午后,风浪愈狂,至夜不歇。
        初五日:晨, 风略定,开船。是夜复大风浪,泊湄州。
        初六日:冒风开行,夜泊海坛观音澳下锚。
        初七日:阻风未行。
        初八日:开船出海坛洋面,过牛山,巳刻过白犬山,未刻过妈祖界,未末过笔架山,申初过大小嵛山。夜过南关,月明仍行。
        初九日:寅过台州,午入宁波,申过茶山,酉过灯船。
        初十日:辰到上海下锚。 是后连日同林凯士及洋员葛雷森、章士敦在亚士客寓作出洋用款报销;夜则赴诸友饮局。
        二十二日:由上海开行。
        二十七日:抵天津大沽。
        十月初一日:李博相到大沽验收“超勇”、“扬威”两快船,乘坐开行试洋,抵旅顺口,经宿回津。奏奖出洋收各员弁,以酬西行之劳焉。
        连日诸友讲求海军规制,余因作海军议十策,以为是篇行记之殿幅。

                              七省海军议

        通商以来,水战日竞而海军以兴。泰西各国靡不日增船炮,以图自强。中国设立船政,制造木艘,购买铁舰,迄数十年而尚不能收一战之功者, 则以事无定章,权不专属,沿海七省,不能一气相通之故也。如能联络七省,以为海军,章程有定,呼应自灵。无事各守封疆,有事互相救援。力虽单,合之则厚;器虽少,集之则多。海军根本之固,于是乎在。然其中得失利弊,非口笔所能尽也。略就鄙见,分为十策,缕析陈之。

        一曰专事权。 中国平日海上防务,分为四大支,曰北洋,曰南洋,曰闽,曰广。各支自为节制,任用人材、发施号令,各有不同,声气亦未联络,甚至一处有事,他处坐视,其何以共济艰难?论者谓甲申马江之役,失救援也。使平时呼召灵通,四支之军不相间隔,电音一达,策应即来,则以闽江天险之港,一断其后, 便不得出,法人敢弄兵其中耶?窃见西国海军,数百号之兵舰,一提督得电召之,是合数百舰为一军, 其为势岂不旺哉? 故谋今日之事,惟有通力合作,最为上策。有总理之大臣通筹七省大局,更以襄办者时巡七省以密稽查,再设四提督分部四大支,各成一队以守其海口,而仍禀命于大臣。得其号令,授于营务处管带各员,随时亲考其行事,则七省之章程划一而号召灵通,一朝有警,静听电音,刻呼刻应,以相救援,乃为有制之师。

        一曰储人材。海师与陆师不同,轮船海师尤与桨船水师不同。夫轮船之演阵也,两船相距,常在五六十丈以外;大炮之打靶也,子弹所及,常至七八百丈之遥。此非素熟测量,不能妄规准则。至于驾驶之天文,枪炮之操法,鱼雷、水雷之运用,罗经、帆缆之推迁,非由水师学堂出身,则茫然不知其涯涘。自来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练船学堂,所出人材,均有可采,然以供海军之选,则管带、教习尚不敷用,而帮带以下无论矣。目前师船尚少,已不敷用,以后添船添炮可知矣。历届各处所用,多参以旧日营官,或舵工水勇所升,不特洋务未谙,即华字有概不认识者,授以章程而不能读,又何解于测量乎?是宜于各省添设学堂,照天津、福州成案办理,选徒练习。艺成之后,另以练船载往各海口涉历风涛,再择其资质之美者前往西洋,详习兵船、炮台、学堂、议院、电局、炮厂等事,以增长识见。回华之后,可由管带而督操而营务处而分统而统领,其设施必有卓越寻常者,是不可不急思所以养之也。
        若夫水勇一道,可以练补,不可以招充。须有练船屯船,招年力精壮之民,入为三等练勇;练有进境,升为二等;复有进境,升为一等。然后以一等练勇,调补各兵船三等水勇之缺,皆由统领派员遴选,不由管带私招。故平时无滥竽之兵,临阵无逃走之勇,更能以大义晓之,庶乎可以百战。若于管带接任之时,听其升退募补,平日乞情以补额,临时怯战而逃生,贻误大局,复岂浅鲜!四支海军之处,皆宜设立练勇屯船以练水勇,庶几可以供将帅之驱使,而亦培养人材之要著也。

        一曰制船炮。天下之物,制诸己者恒易,购诸人者恒难;制诸己者多良,购诸人者多楛。况在军械一节,值海疆有事之秋,公法禁不得买卖,则彼得随时添制以困我,而我之船炮随损随减,将何以继其后而为持久之谋乎?虽铁胁木船及洋枪、格林、糯等飞各炮,水雷、弹子、火药各种,自能仿造,而十八吨、二十五吨、三十六吨各大炮无不购自外洋,未曾设厂自制。此皆眼前防海之要需,而岂容恃诸外购乎?
        昨者观于英国阿摩士庄之厂。阿摩士庄者,制炮之名家也。其厂三十馀所,铁流如涌泉,倾模而成炮,其法以数节衔接而成一尊。细揣其理,较诸制船较易。苟仿其厂所,购其机器,雇其良匠,习而成之,数年之后,我之自制必有远胜于购者。必至甲舰亦能自造,则有事之日,方不受制于人。

        一曰备煤粮。行军之道,以食为先,而轮船水师,煤实与粮并重。平时船上均须装满,必使刻召可以刻行,方为缓急可恃。又须于各口要隘之处,添设煤厂、粮厂,以炮台守之,无论何省船到,皆可添装。庶彼此无转运之势,来往得接济之益,而兵能神速,不至延误于煤粮,亦制胜之要务也。

        一曰慎布置。 天时不如地利,故行军以占地为先。己之立脚已稳,然后可以御人。夫海军既分为四支,则操演之地,藏泊之地,各支皆有其所宜。必于其地整顿炮台,加以数号蚊子船,分别扼要防守之。守之得法,敌人虽强,不能飞渡而入。然而海军巢穴,其命根操于后路陆军为之劲堵。水战之失,每以后路陆军溃散,牵累海军全局。故驻守海军之澳,其岸上后边门户,必厚集陆军,以防疏失。此亦布置海军者不容不筹及者也。

        一曰设炮台。沿海七省,要口极多,若尽以师船守之,则兵力愈分而愈薄。故曰战宜钢舰,守宜炮台。夫兵船藏泊之地,势必有船厂、船坞、机器局、军械局、煤厂、粮台、炮子火药库、鱼雷水雷库,海军之元气在焉。故必择必守之地为之,然亦非炮台之力不为功。且兵船时出操巡,泊港之日恒少,有炮台以为声援,则内地不至于空虚。故整顿海军战舰者,未有不整顿炮台者也。

        一曰壹章程。 轮船水师,日间用通语旗, 夜间用通语灯,此乃军中耳目。用之即熟,刻问刻应,如接面谈。同治年间,福州轮船营务处吴世忠刊刻旗书一册, 业已传颁各省,其中琐语太繁,于临阵紧要之言,转多未备。故各处或采掇而用用之,或增减而用之,纷纷不同。近日北洋由洋员琅威理刊刻一卷,要语最备,实为军中利用之书。然其中尚属洋字,未译华语,各处亦无颁行。今使南北船海上相见,升旗问答,彼此难通。遇有急事,其何以呼救?其何以应援?宜将北洋现用旗书,译为华字,颁行各口水师,一律通用。至通语号灯,所以备夜间问答,亦宜照号旗之例,刊书颁行。是二事者,于水师大局最有关系。其馀各执事之号衣,必昭划一;各功罪之赏罚,不可参差;假期有定,升缺有常,必俟四支之兵分合调换,无不得宜,而后真成劲旅矣。

        一曰勤操练。向例,轮船操练每月遇房、虚、昴、星四日为停操之期,停操后第一日、第二日、第四日杂操洋枪、小炮、帆缆各技,第六日洗洁全船,惟第三日、第五日为大操之期。应由统领发出号令:起锚不起锚、升火不升火、用弹不用弹、用药不用药,然后全军按时起操,由管带督帅帮带以下立课勤惰,以行赏罚。至操演夜战,亦出全军,不意行之,观其备御之迟速,以课勤惰而记功记过。彼军中之士,有不知奋者乎?各口认真操练者,固不乏人,而视为具文、奉行故事者,正复不少。虚应操期,瞒人耳目,安有如临大敌之心乎?此非当事者严行戒饬,不能挽久年之积习,而练成海上之劲兵也。又有二十五吨、三十六吨大炮,不演放则手技生疏,演放过多,又恐船炮受损,皆宜酌定章程,颁行遵守,而不容率意行之者也。

        一曰换巡防。 操演之徐,必全队出巡。各口借以操习阵法,一也; 经练风涛,二也:熟识地势,三也。又当令四支之军,每岁在上海吴淞会操一次,以考得失。会操以后,北洋、南洋及闽、广兵轮船全队互相调换,以半年为期,及期又为递换。周而复始,庶彼此无畛域之分,来去皆熟识之路,而大臣坐镇稽查,亦易以周矣。

        一曰禁差使。 以兵船为转运,未有不误操防者。故船政制船之始,兵船之外,另制差船,如“海镜”、“琛航”、“永保”是也。厥后差事渐繁,遂以兵船为差使,运米运粮,装军械装兵勇,几于月不得闲,尚欲课其某日大操、某日小操,得乎?平时不操,欲课其临时杀敌,得乎?昔者福州亦有练船,学生在船读书,练习各技,而其船每月出差,装煤装砖,灰土积及教堂,师徒废书而叹。十寒一暴, 安冀其练有成功哉?故认真整顿海军者,必须多制差船,以供驱使,庶使兵船专心于操防,不为转运所误。至若统帅差出,仍以差船为座驾,而兵船整队护送,最为得体。或统帅坐兵船,便于指教军中之事,而随员差役亦以分坐差船为是。庶使全军士卒知操防之不可误,而各思尽心竭力于其中,俾海军日见起色,岂不大慰朝廷之厚望也哉?

        以上十策,悉关海军要务,条陈粗略,聊备刍荛。虽现时力量或有未逮,然国无海军,几不成国;矧必求备规模,亦非一时所能猝办,或者次第预筹,亦积渐自强之基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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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事物一个人,
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那么大概率是错的、假的、低劣的。
最了不起的人和事,
都简洁而优雅,朴素到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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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0 09: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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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事物一个人,
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那么大概率是错的、假的、低劣的。
最了不起的人和事,
都简洁而优雅,朴素到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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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0 11:04: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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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周湖村观音石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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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0 08: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池達科:年七十二无子,尝晨出溪边拾得旧布□裹白金三十两,顷,有妇人哭而前言:"昨鬻女得白金三十两将以完官课,经此失之。" 达科乃举以还之,妇复云更得五两可免欠矣,达科归,更如其数与之。踰年妾□生一子,未及数传,子姓已有百余人,以为阴德之报云。《番禺县志.列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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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0 23:5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enloy83 于 2021-7-11 21:37 编辑

11.jpg
池民望:年代不详。出自《四库全书》收录的 朱长文(1039—1098年,北宋书学理论家)著作《墨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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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1 00: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12.jpg 13.jpg
进士录巜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年代:绍兴十八年(11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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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1 00: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台
  临川桥在县西一里,旧名西桥,隆兴二年令王琰累石而建,且亭其上,陈知院骙以琰临川人也故名【陈知院记云:临川王公琰,绍兴三十二年春,绾一铜章绶以荆国文公,济天下之绪余济天台,越隆兴元年冬十月甲戌,新作桥于邑西之谿,从民欲也。谿距邑庭可一里,源自五峯双涧北迤而至,众山复迷傍流辏委防霖潦则激焉,如轰涌焉,如犇防隄室庐荡如也,平时马涉则濡缨、负涉则濡槖,聨钓以渡,嵗作嵗圯,编甿苦其役,行李咨怨,前后尉李琰、李异俱有建桥之役,作百丈堤以捍冲溢,功竟弗济,后为令者睥睨难之。迨公之来叹曰:"大害也!不在我乎?大抵锐于土功者,利在亟成以要虚名,肯为逺计。今我则否乃防费五百万钱,出俸四十万为邑人,源源而应数则充矣。"爰即故址相之,然后奠之奠之,然后营之,斵者、凿者、陶者、墁者、梩者、筑者从焉,非驱作焉,非督公。曰有穑事者与乎有焉毋纳其力穹石以为楹植之屹如也,巨木以为梁横之妥如也,甓以培石欲其埤也,灰以涂甓欲其确也,尺有五十何其脩之曼曼然,尺一十有九何其傅之衍衍然,尺二十有五何其高之岌岌然,复亭其上乃舄乃饬乃敞乃奕,可以息行迈、可以乐闲暇、可以逺眺望,卓哉美乎疑混物初剖有此壮观非人力能为也,二年闰月丙辰告成,公乃率僚友,防稽陆君洎、金华陈君恕、永嘉丁君康时、池君虞卿,观焉。公曰:"吾与诸君既作于斯。"佥曰:"大夫之力也。"名则在大夫,士之豪民之耆老于时咸在翕然告曰愿即以临川名表公功也诗既获遂歌以落之曰:壮兮沧溟跨蛟龙,丽兮霄汉垂防蝀,疑若有神施磨礲,巩然不动如华崧,环瞻山幄凝翠空,俯睨谿纹织微风,夜半横浮沆瀣中,朝来崛应扶桑红,车马飒沓西复东,宏规硕利繄谁功,竞将大年寿我公,愿与此桥俱无穷】

《赤城志》

出自《赤城志》,记载的是天台县令王琰造临川桥,"僚友"中有池虞卿。这位王琰是王安石后代。 15.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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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1 21:35: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物:池江,裨将,苗刘兵变时属苗傅部官兵,苗傅、刘正彦兵变中,擒得苗傅之弟苗翊(弃暗投明)。
事件:苗刘兵变
时间: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
出处:徐夢莘《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㑹編》卷一百二十九
六月癸丑,誅苗傅、劉正彦於建康府 
先是四月上復位,以苗傅、劉正彦為淮南西路制置使,副遣之任。勤王兵将至,傅、正彦夜引兵開湧金門而去,羣臣乞急遣兵捕。詔世忠為江浙制置使,将兵討傅,先誅王世修、吴湛。以世修本預傅謀,湛附賊故也。傅至衢州江山縣,禆将張翊斬鈞甫、柔吉,将兵降於周望。韓世忠追傅等,及於建州浦城縣漁陽驛與賊遇,傅将兵居溪南,正彦将兵居溪北,約相策應。世忠親率兵力戰,正彦軍少卻,世忠乗勝追擊,正彦兵大敗,正彦墜馬,世忠生擒之。傅棄軍遁去,墮水不死,衆失傅所在,苗翊収其兵千六百餘人,走
歛川縣。遼人劉晏隷傅麾下統赤心隊,世忠追及之,晏謂其部曲:"吾豈從逆黨反者邪?韓制置既來,吾事濟矣。"遂率衆歸世忠。禆将池江擒苗翊,張逵収其餘兵三千餘人走建陽,喬仲福、王徳、趙士成共追之盡降其衆,苗傅變姓名為商人,建陽走至一村落中投村舎,詹氏欲更衣而去,詹氏主識傅遂擒之,送於世忠,世忠并正彦
檻送行在,並凌遲處斬於建康市,将就刑正彦瞠目而罵傅曰:"苗傅汝真匹夫,不用我之言,遂至於此。"苗翊苗竬並臠磔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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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1 22:56: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物:池辅
地点:安徽六安舒城县
事件:舒城人赵同家被盗,齐县令差捕盗徐玄、萧范,四下缉拿。有人仇害污告池辅,公差拥入池家搜赃,不由辨说,强将池辅锁送到官。后经县主审理,无罪释放。
时间:万历二十六年(1598)前
出处:《廉明公案》(明)余象斗 辑 

齐侯判窃盗
舒城县赵同,“状告为剪贼安民事:贼风四起,乡境不宁。无藉棍徒,蔑视王法,彻夜害人。糍中裹药,毒死守家犬。欺人鼾睡,恣意妾偷。房门封锁,胜如将军斩关;栏圈猪牛,恰似无常取命。器物服饰,搜卷一空。梦醒惊起,木石断路。抛砖打石,竟不可搪。哀恳缉访,民始安生。上告。”齐县主准状。差捕盗徐玄、萧范,四下缉拿。时有仇害池辅者,嗾公差拥入池家搜赃,不由辨说,强将池辅锁送到官。辅因诉曰:“状诉为昼罹黑冤事:奉公守法,秋毫无犯。情因赵同被盗,具状告台,蒙行缉访。不知何人泼祸,唆差妾捉。且盗贼重情,真膺难瞒。邻里贫室,悬磬何有。真赃细查、细审,泾渭自别。号天活命。上诉。”齐侯审云:“赵同被盗,缉访得池辅。细鞠据诉,详询党里,咸谓清白。况无真赃可指,此或狡兔爰爰,雉罗中之意也。释此无辜,再行访捉。”

廉明公案
廉明公案(明)余象斗 辑 
《皇明诸司廉明奇判公案》,二卷,存万历二十六年(1598)余象斗自序本,又有明建安书林郑氏萃英堂刊本,不题撰人。上卷分人命、奸情、盗贼三类,计三十七篇;下卷分争占、罪害、威逼、拐带、坟山、婚姻、债负、户役、斗殴、继立、脱罪、执照、旌表等十三类,计六十八篇,上下卷共一百零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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