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日记》作者池仲祐家世生平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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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日记》作者池仲祐家世生平考 *

石一民 程继红 **

摘  要：池仲祐《西行日记》真实、完整地记录了清光绪初年丁汝昌率224人的接舰部队赴英国接收订购的“超勇”“扬威”两舰的全过程，史料价值甚高。但关于作者家世生平，目前学术界所知甚微。文章对池仲祐的家世和生平事迹作了初步梳理，认为其家族与海军渊源甚深，其主要经历大致可分为投身海军、在广东任知县和供职北洋政府海军部三个阶段。作者更撰有《海军大事纪》《海军实纪》等多部有关晚清海军建设与作战的著述，在中国海军研究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关键词：西行日记  池仲祐  家世  生平

清光绪六年（1880），北洋海防督操丁汝昌率224人的接舰部队赴英国接收订购的“超勇”“扬威”两舰，随行文案池仲祐全程参与其事，并以日记形式将往返沿程所见记录下来，写成《西行日记》一书。此书真实、完整地记录了近代中国海军首次大规模组团赴欧洲接收所购军舰的全过程，其中以大量篇幅记录了接舰部队与英国当地民众、政府官员的交往情形，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池仲祐，字滋铿，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活动于清末民初，撰有《西行日记》《海军大事纪》《海军实纪》等多部有关晚清海军建设与作战的著述，在中国海军研究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因他名不见经传，目前学界对他的研究极为薄弱。兹据勾稽所得，试对池仲祐籍贯、生卒年、家世和生平行实作初步梳理，以利将来对他作进一步的研究。

一、籍贯考

池仲祐在作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初夏的《西行日记自序》中署名“闽县池仲祐”[[1]]，即他自称闽县人；《光绪十五年己丑恩科福建乡试录》载“第六十八名池仲祐，年三十二岁，闽县学增生”[[2]] ；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收录有池仲祐胞兄池伯炜光绪十八年（1892）会试硃卷（以下简称池伯炜硃卷或硃卷），硃卷中明确记载池伯炜是“福建福州府拔贡生，闽县民籍。”[[3]]故池仲祐为福建闽县人，可信而无疑。闽县始置于隋开皇十二年（592），属泉州（今福州），唐武德六年（623）析闽县置侯官县。民国元年（1912）五月，闽县、侯官县始合并为闽侯府，翌年三月改设为闽侯县，故此后的文献提及池仲祐的籍贯，自然多称他为福建闽侯人。如吴廷燮在《<海军实纪>书后》中谓“闽侯池君滋铿”[[4]]，杨志本《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军部职员表》亦载其为闽侯人[[5]]。

二、生卒年考

关于池仲祐的生年，现有多种史料可以稽考，但说法不一。民国九年（1920）七月出版的《最近官绅履历汇编》第一集谓其“年五十五”[[6]]，上溯生年为1866年。池仲祐《西行日记自序》谓“余年逾冠，于役欧西”[[7]]，池仲祐西行欧洲在光绪六年至七年（1880～1881），若他生于1866年，则彼时不到二十岁，不得称“逾冠”（古人二十岁称“弱冠”），故此说明显有误。两广总督张人骏光绪三十三年（1907）九月初八日奏折中称其现年四十八岁[[8]]，上溯生年为1860年。上引《光绪十五年己丑恩科福建乡试录》谓其“年三十二岁”，上溯生年为1858年。杨志本《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军部职员表》则明载其生年为1861年，《中国海军百科全书》“《海军实纪》条”所载生年同[[9]]。按：清人履历“例减年岁”[[10]]，即存在官年的问题。以上所载或推得的三种生年中，以1858年为最早，因而最为可信。且据此计算，光绪六年池仲祐“于役欧西”时年二十三岁，亦符合他自己说的“余年逾冠”的说法。故今依此说，定池仲祐生年为1858年，即清咸丰八年。

通过检索现有资料，未发现有池仲祐卒年或年寿的记载。1912～1927年，池仲祐一直在北京海军部供职，1927年6月北京海军部撤销后，年届七十的他告老回福州，此后踪迹不明，他的卒年亦不得其详，故暂定其生卒年为“1858～1927年后”。希以后能有知情者提供有关线索或有新的文献发现，从而准确获知他的卒年。

三、家世考

池氏远祖世居河南孟津，法灵公携眷南迁至闽，是为开闽一世祖，传至池仲祐已是第十五代[[11]]。其先祖最初居闽之延平（治今南平市延平区），有讳杨公者始迁福州西关外仙门乡（今福州市闽侯县洋里乡仙门村）定居[[12]]，大约自池仲祐的祖父一代又从仙门乡移居福州城内。

据池伯炜会试硃卷记载，池仲祐曾祖名池家和，祖父名池瑞齐，号久祥，二代都没有功名出身。池瑞齐娶妻侯氏，生子三：成亮、澄波、成豪。

父池澄波，“号成高，字一鉴，又字剑秋，邑廩膳生，敕赠文林郎，晋赠奉直大夫、翰林院庶吉士”[[13]]；母刘氏，道光十五年举人刘维溎第四女，“敕封孺人，晋封宜人”[[14]]，子二：伯炜、仲祐；女一，系仲祐之妹，适侯官县学附生林焕元。硃卷中有“慈侍下”字样，表明光绪十八年（1892）池伯炜中进士时，其母刘氏尚在世，但其父已去世。

兄池伯炜（1852～？），“字滋膺……咸丰壬子年（咸丰二年）九月初五日吉时生……（光绪十八年）殿试二甲第七十二名，赐进士出身，朝考一等第三十八名，钦点翰林院庶吉士”[[15]]。二十一年散馆，二十二年后历任广东惠来、海阳等县知县。擅诗，为福建早期诗社成员，与丘逢甲为诗友，著有《吟草偶存》《西楼吟集》等[[16]]。妻林氏，子四：兆偁（一作兆清）、兆仪、兆修、兆佳；女一[[17]]。兆偁“中过举人，民国以后在海军总部当秘书，升至中校”，兆仪“文章亦佳，中过秀才，担任教习，民国以后为政府公务员。”[[18]] 兆修、兆佳详下。

池仲祐本人，“字滋铿，优增生，光绪己丑科举人，海军保举分发省分补用知县，并加六品衔。”[[19]]娶一妻二妾，生有三女。因膝下无子，其兄伯炜遂将幼子兆佳过继给他为嗣[[20]]。

堂兄池寿光（？～1894），“字镜如，邑庠生，保举不论双单月，尽先前选用主簿”[[21]]。后在北洋海军供职，充靖远舰文案，甲午海战前数月在威海病故。池仲祐《池都戎钰夫事略》载：“（兆瑸）死时年二十有九……其胞弟兆琚由闽得电，赶赴威海，赖定远管带刘公步蟾、镇远管带林公泰曾集资，俾其扶柩南下。先是都戎寿光，充靖远军舰文案，前数月故于威海，至是兆琚掖两柩同行……以弟兆莹子敬湜为嗣。敬湜，海军制造学校学生，后服务于电报局”[[22]]。据知池寿光有子兆瑸、兆琚、兆莹，兆莹又有子敬湜。按：硃卷载池伯炜嫡堂侄除兆瑸、兆琚、兆莹三人外，尚有兆瑬、兆铨二人，未知为谁所出；又载嫡堂兄寿光外，尚有嫡堂弟伯懿、仲琨、叔彤三人。

继子池兆佳（1893～1951），字眉遂。1919年北京大学法科经济学门毕业，法学学士。早年曾在内蒙古、宁夏等地任收税局秘书、税官，1930年代供职山东盐务稽核所。1939年后在陕西盐务办事处、西北盐务管理局等单位工作，历任会计员、收税官、科长等职，1947年定居江苏无锡，解放后供职苏南人民银行总行，1951年病故。妻刘淑聪、周淑云（续弦），子四：敬樟、敬浔、敬淦、敬康，女八：敬如、敬随、敬鼎、敬铨、敬敏、敬复、敬兴、敬和[[23]]。

侄子池兆修 （？～1928），池伯炜三子。福建法政学堂毕业，历任山西太原法院、吉林法院法官，1928年病故。妻林氏、张氏（续弦），子三：孟雄、孟彬、孟熙，均林氏出[[24]]。

堂侄池兆瑸（1866～1894），原名兆琛，字钰夫，池寿光长子。“清光绪六年（1880），天津建设水师学堂……逾年……到津考入为肄业生……十三年，派充‘镇远’三副。十五年，海军衙门设官，补授左翼中营千总。二十年，中日大东沟之战，镇远受炮最伙……时都戎立于桅盘，测敌队距离。适有敌弹飞至，穿其胸而颠，血肉飞堕，死时年二十有九。”[[25]]  

孙池敬樟（1911～1950），字毓歧，池兆佳长子。1931年东北葫芦岛海军学校毕业。曾任国民党海军“肇和”号副舰长，广东省立海事专科学校教师、总务长。1950年加入解放军，任广东军区江防部队“果敢”号登陆舰舰长，同年5月25日在解放万山群岛作战中牺牲。妻张有棁，江西萍乡人，子一：宏昌。

侄孙池孟彬（1918～2007），字敬超，池兆修次子。1946年英国皇家海军大学毕业，曾任台湾海军中将副司令等职，后又投身商界，在商界颇有声望。著有《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妻连怡生，子二：庆国、庆康；女二：琏、琳[[26]]。

由上可见，池氏家族与海军渊源甚深。池仲祐近亲中，除他本人外，还有多人投身海军或在海军机关服役，如堂兄池寿光、池兆瑸父子，继子池兆佳之子池敬樟，侄子池兆偁，侄孙池孟彬等，其中有二人分别在甲午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牺牲。

四、生平行实考

记载池仲祐生平行实的文献很少，故他的生平事迹一向不明。民国九年（1920）七月出版之北京敷文社编《最近官绅履历汇编》第一集中有池仲祐小传，虽然字数不多，但叙其清末履历较其他文献为详。兹全文迻录如下：

池仲祐，字滋铿，年五十五岁（引者注：年龄疑有误，详上），福建闽侯县人，前清己丑科举人。历充广东合浦县知县、连州直隶州知州、吴川县知县、劝业道署科长、南海县知县、都城盐厅总办、福州船政局稽核员兼办秘书、海军部科员，现充海军部副官[[27]]。

民国十五年（1926）二月，池仲祐在《海军实纪》一书的附识中，对其生平行事亦有极概括的描述：

仲祐弱冠从事海军，由闽而沪，而宁，而津，与丁、邓、林诸公同役欧西。归而供职旅、威、芝、沪之间者，十载有奇。嗣去而宦，亦近十载。政革后，复隶海部又十余稔，而垂垂老矣[[28]]。

由上可见，池仲祐的主要经历，大致可以分为投身海军、在广东任知县和供职北洋政府海军部三个阶段。

1. 早年经历

池仲祐投身海军之前的经历只能从零星的文献记载中知道个大概。《西行日记》卷首有其同年友人郑祖周题诗曰：“池君滋铿幼负异，万卷读书素性嗜。伯兄年少共联镳，童子军中早拔帜。”[[29]]这是说，池仲祐自小聪颖异人，饱读诗书，很早就中了生员（秀才）。池伯炜硃卷载：“胞弟名仲祐，字滋铿，优增生，光绪己丑科举人。”[[30]]这表明，池仲祐光绪十五年考中举人之前，他的身份曾是一名优增生。清代的生员分附生、增生和廪生三个等次，从附生到廪生按照岁考和科考成绩逐级递升。所谓优增生，是指学政三年期满推举有资格升入太学的优生时，曾被推举为“陪优”而未正式录取的增生[[31]]。

池仲祐自称“平生尚气谊，喜朋友”[[32]]。从《西行日记》的记载中亦可以看出，池仲祐好交际，常与友人题诗唱和，并参加诗社活动。光绪六年（1880）十二月初四日日记即记他在福州与其兄池伯炜参加“群玉文社”友人聚会的情形。

2. 投身海军

约于光绪五年（1879），池仲祐以附生的身份投身海军，在福建、上海、南京和天津等地历办南北洋海军文案。由于中国第一所近代海军学堂——福建船政学堂开设在福州马尾，故晚清时参加海军的闽侯人很多，他们很多都是池仲祐的朋友，池仲祐在《海军实纪·附识》中说：“申、午两役死绥将士，多与贱子雅有情愫。”[[33]] 池仲祐和堂兄池寿光父子之投身海军，显然与当地的从军风气和海军界同乡友人的援引有关。

光绪六年（1880）十一月初二日，北洋海防督操丁汝昌率224人的接舰部队赴英国接收“超勇”“扬威”两艘快船，池仲祐“以文案事得与行”[[34]]。七年三月二十四日接舰人员抵达伦敦，四月初三日抵达目的地纽卡斯尔，七月二十三日从英国返程，九月二十七日，“超勇”“扬威”两船抵达天津大沽，十月初一日，李鸿章到大沽验收两舰，前后约11个月，“舟舆所经，靡日弗录”。逗留纽卡斯尔期间，池仲祐与众多当地人结下了深情厚谊，参观游历工厂、博物馆、公园、煤矿等，还专程游了一回伦敦，了解体验异国风情。又考究煤矿之学，作《矿说》《采煤说略》。始末经过详见池仲祐《西行日记》。

光绪七年（1881）十月初一日，在天津大沽作《七省海军议》，提出中国海军建设的“十策”：一曰专事权，二曰储人材，三曰制船炮，四曰备煤粮，五曰慎布置，六曰设炮台，七曰壹章程。十月初一日记：“连日诸友讲求海军规制，余因作海军议十策，以为是篇行记之殿幅。”[[35]] 此“十策”切中肯綮，表明作者具有“清醒的世界意识和长远的战略眼光”，“其议可列入翘楚之列。”[[36]]

是年十月十一日，因接“超勇”“扬威”回国有功，李鸿章为接舰人员请功嘉奖，“附生江永、池仲祐均请以主簿分发省分尽先补用。”[[37]]

光绪十年（1884）十二月，朝鲜亲日派发动“甲申政变”，袁世凯率清军和朝鲜亲军平定了发动政变的开化党，赶走了日军，拥朝鲜王李熙回宫。仲祐以海军人员派往朝鲜平乱立功。《西行日记自序》：“乃者西归以还，屡走韩、日。复从军旅、威、芝、沪间者有年，继以矿事奔驰齐鲁之郊又有年。”[[38]]

光绪十一年（1885）九月，李鸿章为在朝定乱出力人员请功，“分省补用县主簿池仲祐……请以县丞仍分省补用，并加六品衔”[[39]]。

此后至光绪十七年（1891），池仲祐继续供职于海军，奔走于旅顺、威海、建瓯、上海等地，后又在齐鲁之郊办理矿事。

3. 在广东任知县

光绪十五年（1889），池仲祐回福建参加乡试，中第六十八名举人[[40]]。乡试中式后，因历年办理海军出力，海军保以知县分省补用，从此开始了他真正的仕途。

光绪三十年（1904），池仲祐谒选入都，“到部注册，七月验看分发，签掣河南，亲老告近，改掣广东，是年九月十九日引见，奉旨着照例发往，领照起程。十二月到省（指广东）”[[41]]。九月五日，林纾作《<西行日记>书后》，云：“前此十馀年，余方家居，读滋铿《西行日记》，为弁其首。今年滋铿谒选入都。滋铿年过四十，而余发亦渐一两茎白矣。前此海军未熸，西人视吾华犹复以礼，观滋铿所与游者，均眷眷动人。今虽以美洲秉礼自由之国，囚拘吾华行客，酷甚于野蛮之俗，而政府不能制焉。弹指十馀年，变局乃如是之迅，宜吾读滋铿之记，悲怆有若隔生者矣。光绪三十年九月五日，林纾记于京华之春觉斋。”[[42]]据此及《西行日记》多人题跋可知，《西行日记》在光绪三十四年（1908）刊行之前，作者曾多次将稿本送友人阅览。

光绪三十一年（1905），清廷要求各地“查勘矿产”“以保利权”。十月十九日，经广东布政司考察、推荐，有办理矿事经验的池仲祐被委派办理两广矿务[[43]]。

池仲祐到广东后所担任的第一个知县之职是合浦县（今属广西）知县，其授职时间当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春或更早一些，最迟不会迟于这年四月。何以见得？是年粮荒谷贵，四月十一日，合浦县农民聚焦数百人进城，要求减低谷价。后来千余人大闹县署，池仲祐的衣袍被撕裂。次日，又抢教堂。此事当时广州的《国事报》曾作过报道[[44]]。《西行日记》有吴荫培作于是年六月的三首题诗，吴荫培当时正在合浦县，时任廉州府（治合浦县）知府。据吴诗小序所言，池仲祐以所著《西行日记》《七省海军议》《勘矿说帖》送吴荫培阅览，吴氏遂题诗三首作答，此亦可佐证当时合浦县的知县是池仲祐。不过，池仲祐任合浦知县的时间可能很短，不久，因连州知州存庆调省差委遗缺，他即以候补知县的身份署理连州知州事[[45]]，吴荫培亦于是年六月后调潮州府[[46]]。

光绪三十三年至三十四年（1907～1908），池仲祐署理连州知州。《民国连县志》卷三《职官》载：“知州：池仲佑……三十二年任。”[[47]]按：三十二年实为三十三年之误，因三十三年四月，池仲祐还在合浦县知县任上。同书卷四《学堂》亦有“（光绪）三十四年正月，因知州池仲祐托龙学乾赴省聘教员事，为成监督否认，引起纠纷，是年竟未开学”云云。

光绪三十四年（1908）四月，池仲祐在连州州廨作《西行日记自序》，云：“余年逾冠，于役欧西，舟舆所经，靡日弗录，秘之廿载，惮于示人，冀笔墨有所长进，加湔雪也。乃者西归以还，屡走韩、日，复从军旅、威、芝、沪间者有年，继以矿事奔驰齐鲁之郊又有年。比岁宦粤，鞅掌尘劳，益罕隙晷。嗟夫！忽忽至今，求所以益治吾文者，竟不可得耶！然是篇之作，成于海行舟次，帆樯颠簸，机轴喧阗，危坐命笔，未或少辍。故亦随意杂登，罔能修饰。今者公馀检阅，犹仿佛风涛澎湃、荡胸荡耳时也，亦姑留以志泥爪云尔。戊申初夏，闽县池仲祜识于熙平州廨。”[[48]]按：熙平指连州，隋大业初曾在今连州境内置熙平郡。《西行日记》是年由商务印书馆印行出版。

是年夏，池仲祐调任吴川县知县，这是他为官时间最长的一任，颇有政声。《政治官报》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十九日载 ：“二月十八日外折钦奉朱批事由单：张人骏奏请以池仲佑试署吴川令折。吏部议奏。”[[49]] 《大清缙绅全书（光绪三十四年夏）》“吴川县”条：“知县池仲祐，福建侯官县人，举人。”[[50]]

宣统三年（1911）春，任南海县（今广东佛山市南海区）知县，友人易顺鼎有送诗。易顺鼎《琴志楼诗集》卷一六《池滋铿大令由吴川量移南海赋诗送之题其所著西行日记》诗云：“少日随槎到大秦，中年潘鬓屡班春。（原注：历任合浦、连州。）海南赤县需良吏，（原注：君任吴川，政声卓著。）天外红楼忆美人。（原注：此用本事。）纪事定知珠在手，（原注：君又至日本，朝鲜，皆有日记。）坐怀早以玉为身。（原注：用林琴南序意。）题诗即念君乡国，旧雨晨星在八闽。（原注：弢庵、琴南诸公。）”[[51]] 按：易顺鼎（1858～1920），字实甫，号哭庵，湖南龙阳（今汉寿）人。光绪元年（1875）举人，在广西、云南、广东等地任道台。工诗，著有《琴志楼诗集》等。易顺鼎宣统三年正月到高州任高雷阳道，同年秋即调省佐幕，辛亥革命后避至上海，此诗为其在高州时所作，从诗作编排来看，当作于宣统三年（1911）正月、二月间。又，林绳武亦有《谨次送池滋铿大令元均藉申景慕寄呈》诗云：“官雷今岂无髯秦，三郡争迎有脚春。庾老兴高亲佐吏，韩公馀事作诗人。西山几印飞鸿瓜，（原注：观山在郡治西郭。）南岸知劳巡骑身。一识尚悭珠海上，写真我欲问陈闽。”[[52]]均系当时唱和之作。按：林绳武（？～1939），字韵宫，广东信宜人。清末优贡生，曾任清廷法部候补官员，民国成立后，历任国会众议院议员、驻秘鲁领事等职。

是年三月二十九日，吴川人庞雄参加广州起义，四月初一日被执。时任南海知县的池仲祐奉命审讯庞雄，欲开释之，不果，庞卒被害。李汉魂《人杰地灵纪吴川》载：“庞雄，山车村人。清末进同盟会，辛亥三月廿九日随黄兴等进攻广东总督官署被捕，时鞠讯者为番禺（引者注：应为南海）县令池仲佑，以曾任吴川县令，欲开释之，唯彼则慷慨激昂，卒被害，葬于黄花岗，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53]]

据《最近官绅履历汇编》池仲祐小传，除上述三任知县外，池仲佑还担任过都城盐厅总办、福州船政局稽核员兼办秘书等职，这些职务应为兼职或临时挂职，具体任职时间尚待进一步考证。

4. 供职北洋政府海军部

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清朝很快被推翻，池仲祐的南海知县一职亦由此中止。入民国后，池仲祐转而供职北洋政府海军部，历任编纂科科长、秘书、副官等职。

1912年（民国元年）9月7日，任秘书处编纂科科长。《中国近代海军职官表》：“秘书处编纂科科长：池仲祐，1912年9月7日任，1913年5月8日调任秘书，1917年复以副官兼办理编纂事。”[[54]]

1913年（民国二年）5月8日，调任海军部秘书处秘书。8月25日，升任海军部总务厅副官处副官。《中国近代海军职官表》：“秘书处秘书：池仲祐，1913年5月8日调任秘书，1913年8月22日调副官处副官。”[[55]] 刘冠雄《校阅日记》七月十四日记：“秘书钟讷、池仲祐掌理来往函电文件及典守印信、重要公牍。”[[56]] 《海军部请任命池仲祐为副官呈文》（1913.8.22）：“为呈请事：查海军部荐任各官历经呈奉大总统任命在案。顷奉本部总长刘冠雄行营来电，以科员池仲祐品学兼优，此次调随行营，颇称得力，即为呈请升补本部副官等因。奉此，理合会同国务总理呈请大总统鉴核任命，以重职守。谨呈大总统。”[[57]] 袁世凯《准任命池仲祐职务令》：“海军总长刘冠雄呈请任命池仲祐为副官，应照准。此令。中华民国二年八月二十五日大总统印。国务总理段祺瑞。海军总长。”[[58]]按：《中国近代海军职官表》以8月22日为调任副官时间，盖误。副官正式任命时间应为8月25日，8月22日为海军部呈报时间。

1914年（民国三年），奉海军总长刘冠雄之命编撰《海军实纪》。池仲祐《海军大事纪附识》云：“民国三年，岁在甲寅，海军总长刘资颖上将以为，列国海军莫不有史，而吾华独付阙如，引以为憾。因于部内设立编史处……函札四驰，征求故实，复由严几道先生（引者注：指严复）拟定十一纪四表，调派部员分门撰著，期集其成，作为《海军实纪》。仲祐忝与斯役，累岁以来，渐有述辑。”[[59]]因池仲祐在海军服役多年，对海军创建原委及掌故皆熟谙于胸，刘氏遂命其负责编纂。

1917年（民国六年），以副官调办编纂科科长职务。按：池仲祐编《海军大事记》及《海军实纪·造舰篇》卷前均有池仲祐附识，前者末署“海军部副官调办编纂科科长职务池仲祐识”，后者末署“民国七年仲夏，海军部副官兼编纂科科长池仲祐识”。

1918年（民国七年），池仲祐编《海军实纪》书成，分《海军实纪·述战上下编》一册，《海军实纪·购舰篇》《海军实纪·造舰上、下篇》共一册；另撰成《海军大事记》一册，均于是年内由北京海军部排印行世[[60]]。《海军大事记》取材“大都本诸旧署案牍、奏章、电草及海军各将士躬所见闻”[[61]]，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后人引用者多。严复《海军大事记序》云：“兹者池君滋铿奉令为《海军大事记》，蒐讨翔实，自吾国始讲海军以来至于今日，举五、六十年中得失兴废，粲然如视掌列眉，语不云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然则滋铿载笔搜辑之功，不其伟欤！书既成，则乞弁言于复……民国七年八月中旬，侯官严复。”[[62]]

1924年（民国十三年），在副官任上，重订《海军纪实·述战上下篇》一册，1926年10月由海军部铅印。书前署名“海军部副官前编纂科科长池仲祐编辑，海军部总务厅编纂科科长林鉴校勘”，可见池仲祐此时已不再担任编纂科科长。是书有民国十四年季春刘冠雄、民国十三年七月李鼎新以及民国十五年九月杜锡珪等序。刘冠雄序云：“民国纪元，冠雄忝筦海军，越四年，建议编辑《海军实纪》。迨七年，池君滋铿所撰《海军大事记》告成，冠雄序而刊行之。今春来都，滋铿复辑《述战》两篇。披阅循环，不禁为之流涕长太息也……民国十四年季春闽侯刘冠雄。”[[63]]  

1927年（民国十六年）3月，国民政府定都南京；6月，北京海军部撤销南迁。池仲祐因年迈告老退休，带家眷回福州故里[[64]]。此后行迹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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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系2014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中国海洋古文献总目提要”（14ATQ004）的阶段性成果。

** 作者简介：石一民， 浙江海洋大学副教授；程继红，浙江海洋大学教授。

[[1]]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5页。

[[2]]国家图书馆藏《福建乡试录（光绪拾伍年己丑恩科）》，清刻本。

[[3]]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页。

[[4]] 池仲祐：《海军实纪》，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332页。

[[5]]杨志本主编：《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7年，第781页。

[[6]] 敷文社编：《最近官绅履历汇编》第一集，民国九年七月编，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四十五辑，文海出版社，1970年，第117页。

[[7]]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5页。

[[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朝朱批奏折》第23辑《内政》，中华书局，1995年，第859页。

[[9]]中国海军百科全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海军百科全书》，海潮出版社，1998年，第558页。

[[10]]王世祯：《池北偶谈》卷二《官年》，中华书局，1982年，第44页。

[[11]]张力，曾金兰访问/纪录：《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九州出版社，2013年，第3页。

[[12]]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38页。

[[13]]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130页。

[[14]]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30页。

[[15]]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页，第138页。

[[16]]丘铸昌：《丘逢甲交往录》，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87页。

[[17]]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30页。

[[18]]张力，曾金兰访问/纪录：《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九州出版社，2013年，第4页。

[[19]]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页。

[[20]]张力，曾金兰访问/纪录：《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九州出版社，2013年，第6页。

[[21]]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页。

[[22]]池仲祐：《池都戎钰夫事略》，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295～1296页。

[[23]]本文所记有关池兆佳、池敬樟的生平及子女情况，系由池兆佳幼子池敬康先生向笔者提供。池敬樟的生平还参考了陈达明主编《万山群岛海战》一书（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版）。

[[24]]张力，曾金兰访问/纪录：《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九州出版社，2013年，第5～9页。

[[25]]池仲祐：《池都戎钰夫事略》，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295～1296页。

[[26]]全国台联研究室编：《台湾工商企业名人录》，中国华侨出版社，1989年，第39页。

[[27]]敷文社编：《最近官绅履历汇编》第一集，民国九年七月编，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四十五辑，文海出版社1970年版，第117页。

[[28]]池仲祐：《海军实纪》，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329页。

[[29]]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9页。

[[30]]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第78册，台湾成文出版社，1997年，第129页。

[[31]]陈茂同：《中国历代选官制度》，昆仑出版社201版，第263页。

[[32]]池仲祐：《海军实纪》，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329页。

[[33]]池仲祐：《海军实纪》，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329页。

[[34]]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13页。

[[35]]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68～73页。

[[36]]杨向群，宋德华：《情深理切的西行记》，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44页。

[[37]]李鸿章：《订购快船来华摺》（光绪七年十月十一日）附《出洋驾驶快船来华尤为出力之员弁酌拟奖励开清单》，《李文忠公奏稿》卷四二，民国十年商务印书馆影印金陵原刊本。

[[38]]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5页。

[[39]]《直隶总督李鸿章奏覆遵旨择优酌保在朝定乱出力人员折所附清单》（光绪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清代中朝关系档案史料汇编》，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6年，第265页。

[[40]]国家图书馆藏《福建乡试录（光绪拾伍年己丑恩科）》，清刻本。

[[41]]《光绪三十三年九月初八日两广总督张人骏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朝朱批奏折》第23辑《内政》，中华书局，1995年，第860页。

[[42]]林纾著，李家骥等整理：《林纾诗文选》，商务印书馆，1993年，第99页。

[[43]]郑观应：《禀谢两广督宪岑宫保辞商部议员督办两广矿务差使》，郑观应著，夏东元编：《郑观应集》下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983页。

[[44]]《国事报》光绪三十三年六月八日。参见《两广总督周馥为廉州乡民聚众抢粮打教事致外务部电》（光绪三十三年四月十四日军机处收电档），原件藏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

[[45]]《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二日两广总督张人骏奏折》：“为广东省光绪三十三年春季分委署直隶州知县各缺，遵照章程，恭折具陈，仰祈圣鉴事……又连州直隶州知州存庆调省差委，遗缺以候补知县池仲祐署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朝朱批奏折》第25辑《内政·职官》，中华书局，1995年，第251页。

[[46]]曹元弼：《吴荫培神道碑》，卞孝萱，唐文权编：《辛亥人物碑传集》，团结出版社，1991年，第719页。

[[47]]韩建勋修，何诗迪纂：《民国连县志》，民國三十八年（1949）油印本。

[[48]]池仲祐编，杨向群校点：《西行日记》，岳麓书社，2016年，第5页。

[[49]]《政治官报》第141期，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十九日，第2页。

[[50]]清华大学图书馆，科技史暨古文献研究所编：《清代缙绅录集成86》，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389页。

[[51]]易顺鼎著，王飙校点：《琴志楼诗集4》，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129页。

[[52]]易顺鼎著，王飙校点：《琴志楼诗集4》，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144页。

[[53]]康普华主编：《李汉魂将军文集》下册，中国社会出版社，2014年，第228页。

[[54]]刘传标编纂：《中国近代海军职官表》，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79页。

[[55]]刘传标编纂：《中国近代海军职官表》，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80页。

[[56]]杨志本主编：《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7年，第398页。

[[57]]杨志本主编：《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7年，第753页。

[[58]] 骆宝善，刘路生主编：《袁世凯全集》第23卷，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372页。

[[59]]池仲祐：《海军大事记》，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下册，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071页。

[[60]]包遵彭著：《中国海军史（上下）》，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1970年，第682页。

[[61]]池仲祐：《海军大事记》，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下册，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073页。

[[62]]池仲祐：《海军大事记》，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067～1068页。

[[63]]池仲祐：《海军实纪》，谢忠岳：《北洋海军资料汇编》下册，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4年，第1136页。

[[64]]张力，曾金兰访问/纪录：《池孟彬先生口述历史》，九州出版社，2013年，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