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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 池凌云的诗,就读这二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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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6 11: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池凌云的诗,就读这二十首

时间:2021-05-20

微信图片_20211216111056.jpg

未写之诗


一首未写之诗让我愈加孤独
我独处,是为了与它在一起。

我还未开口,就为它哑默:
一种死亡,需要一具躯体
来完成。一种易逝的爱
需要持久的伤害来照亮。

我摩挲留下的事物
伴一根金黄的稻草起舞
替它衰败,却从不曾
真正得到它。



手珠



每一颗都是望向虚空的目光凝结。

漆黑,明净,给未成熟的仙境

以圆润的果实。教我满怀柔情

以一种我还未学会的爱。



我不再惊讶于它能改变血液

像种子一样生长。我相信

一颗碎成两瓣的珠子能愈合。

如不能依靠它,我最终也能独自完成。





一朵焰的艰难

羊在水晶里闪光,不离开,这多么重要。
它在里面轻轻举起一只前蹄,
常年如此。一朵焰
从不曳着一缕轻烟。没有裂缝。
我确信,一只羊住在水晶之中。

天空每分钟都在变暗,

我没有感到惋惜。一朵焰

游动时带着轻轻的蹄音
越过无名的废墟,越过

秘密的尖叫。到处都是废墟。

被一朵焰折磨的废墟。

但一只羊住在水晶里,

它的胸中没有一点杂物。
它的呼吸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一朵焰,允许衰老

间接的爱。





雨夜的铜像



异乡人,你的迷路证明

你是铜像的继承者

你的胸中,铜的耐心

期盼你的到来。



雨的思念飞奔,像在述说

永恒之物的小和轻

这来自俄罗斯的祝愿

时间的锈,使孤独变得高贵。



你颤抖。难以置信

他一直在这里等你。就像你

顺从一个伟大的死者的意志

——得停下来呼吸



聆听这火焰浇铸的唇。让人

灼烧的寂静。我们赞美这结局

把手递给他,扶他的肩。而他

无声奔涌的血,早已混入  



你的诗韵。你抚他冰凉的

基座,禁不住要对他开口……你忍住

徒然颤动的嗓音。一个潜行者

最终无法对自己的命运说话。





野花     


在冬天,河流被眼眸烧焦,
不知野花为何还在开放?
她们一次次被斩首
给她们无知的颜色抵罪。

小瀑布的清澈被吞尽。
漆黑的风,给死寂的呼吸
以庇护。湿润的野花给我们留下标记
要我们插进泥土,朝山岗哭泣。





沙漠之书



惟有红柳和胡杨树的沙沙声轻敲着大地。

惟有枯死的红柳和胡杨树的紧紧相拥

负担着剩余的爱。



惟有塑像中的血液在流淌。

惟有沙粒的心跳之声让航海者的梦

拖着我向前。





另外的空椅子



一直有另外的空椅子

独自升温,或慢慢冷却

感受对它轻声朗诵诗歌的人。

我感动于这种状况已经很久。

当我每天从杂事中抬起头,

凝视它,给它擦拭灰尘,

想着使它愉快的事,它也会

假装镇定,却暗中心醉神迷。



除了我自己,总有人听到

我播放的乐曲。我不哼唱已久

醒来总能听见鸟鸣。

我不飞已经很久。我玩耍

在我看不见的屋脊上,

拉扯一张空椅子。空中遍布

凡事皆可忍受的灰色。



我在无人的时候朗诵诗歌,

如同在下沉中,被一根绳索拉着

攀升。即使在沮丧中

我也常常感到喜悦。

当新的一天也要结束的时候,

我总是绕到写字台的另一边,

在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一会儿。





春天或秋天

    ——悼江一郎



那年秋天,我们在玉环的山坡上

看大海无休无止的波浪。

那个下午,波浪一直在击打礁石

而礁石仿佛在海水之间跳舞。

不知谁提议写一首关于大海的诗:

“如果大海收回所有的水”,

这样的题目足以让人吓一跳,

但那个时候我们乐意展开想象。

伤水与杨邪同意以海为题,

你们的妻子也赞许有加。



去年春天,听到你患病的消息,

想起你许多关于春天的诗歌,

为了让我们相信,即使春天没到,

春的信使也已经在路上了。

好诗人该赞美春天,你做到了。

今年我也开始写春天,写一首回忆

或祈福之诗,但我的诗行之中

绿树未能成行,枯枝也没能发芽,

最终还是半途而废。



你没能安然度过今年春天。

再去温岭,以为少了故友

不愿逗留,但你的妻子来车站接我

并送我。她太瘦了!

我愿她不要过分悲痛,可她止不住流泪。

我还能怎么说?我祝愿她快乐!

而友人聚谈畅饮,少你一人,

少了无穷滋味,你必定寂寞,

我也落寞。好在记忆中的你,

依然善良风趣。好朋友,谢谢你!





透过时间   

一个老人回到病榻上
让一个英俊的少年慢慢出来
他管住他已很多年      
双眼皮的大眼睛拖住清晨的光线      
和蛛网。从未做过坏事
也没有做值得宣扬的大事  
他的鼻梁高而直,像一架独自驾驶的
傲慢的马车。没有返回
他做到了:没有怨言
用根须抓住泥土,做一棵静谧的树
让叶子回到大地
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消失了
只有秋天涌动的云朵
朝冬天行进的天空
擦出银亮的火花。





六号诊室

疾病改变了她的听力,
平和中略带卑怯的目光
似在回望一枝卷起叶边的荷。
她致命的温存!淡淡的粉色
独自旅行。无人能阻止她
抛弃周围的人。她紧挨着我

我们交换拘谨的低语。誓愿

遥远。少量水,被分散存放。
难以察觉的幽香
从她身上走下来,
耳鸣的回声,遮住
各种神秘的嚎叫。

而她停滞在某一件事上,
她说:有很多人闪过
她没有拉住一个。不是在做梦
那些人不停闪过,然后是
布自己晃动。布像疯了
一样,来回晃动……

没有答案,所有事
都是这样。她低头微笑
不再重述她的艰难。无非
如此。无非是失去记忆,慢慢增多的

躯体的损伤。她愿意赤裸出走。
一会儿,她抛下我与所有人。
她真的这样做了。



图片

寂静制造了风



寂静制造了风,河流在泥土中延续

一个又一个落日哺育灰色的屋宇

它的空洞有着炽烈的过去

在每一个积满尘土的蓄水池

有黎明前的长叹和平息之后的火焰

我开口,却已没有歌谣

初春的明镜,早已碎在揉皱的地图上

如果我还能低声歌唱

是因为确信烟尘也能永恒,愁苦的面容

感到被死亡珍惜的拥抱。





让枯萎长高一点



让枯萎长高一点,再去收割。

让接骨木,接住渴念死亡的沟槽。

让灰色的嘴唇独自言谈。



让天黑得晚一点,草木在地上画出颜色。

让泉水带上微光,经过绝望的黑洞。

让笔锋站立,刀斧自己出门。





玛丽娜在深夜写诗



在孤独中入睡,在寂寞中醒来

上帝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玛丽娜

你从贫穷中汲取,你歌唱

让已经断送掉的一切重新回到椅子上。

你把暗红的碳火藏在心里

像一轮对夜色倾身的月亮。

可是你知道黑暗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眼睛除了深渊已没有别的。

没有魔法师,没有与大海谈心的人

亲爱的,一百年以后依然如此

篝火已经冷却。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快乐

“人太多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

为此我悄悄流泪,在深夜送上问候。

除此之外,只有又甘甜又刺痛的漆黑的柏树

只有耀眼的刀尖,那宁静而奔腾的光。





黄昏之晦暗



总有一天,我将放下笔

开始缓慢的散步。你能想象

我平静的脚步略带悲伤。那时

我已对我享用的一切付了帐

不再惶然。我不是一个逃难者

也没有可以提起的荣耀

我只是让一切图景到来:

一棵杉树,和一棵

菩提树。我默默记下

伟大心灵的广漠。无名生命的

倦怠。死去的愿望的静谧。



而我的夜幕将带着我的新生

启程。我依然笨拙,不识春风:

深邃只是一口古井。温暖

是路上匆匆行人的心

一切都将改变,将消失

没有一个可供回忆的湖畔。甚至

我最爱的曲子也不能把我唱尽         

我不知道该朝左还是朝右。我千百次

将自己唤起,仰向千百次眺望过的

天空。而它终于等来晦暗——这

最真实的光,把我望进去

这难卸的绝望之美,让我独自出神。





雅克的迦可琳眼泪



富于歌唱的银色的雨

锦瑟的心。唇的

吟诵,改变着一棵静止之树。



你的月亮追过白桦林

拨弄松的细枝。我竟会以为

是大提琴扬起她的秀发

她的眼神胜过菊花。



我看见她不会走动的黑色腕表

向她倾斜的肩。他们的笑容

都有挥向自己的鞭痕

这痛苦的美,莫名的忧郁

没有任何停顿。



只有白色的弦在走动

它们知道原因,却无法

在一曲之中道尽。



遥远的雅克的迦可琳

这就是一切。悲伤始终是

成熟生命的散步。提前来临的

消逝,拉住抽芽的幼苗

正从深处汲取。



(题目取自巴赫曲名)





到一棵树中去



我无法描绘一棵树

它的憧憬引来永无终结的风

所以,到一棵树中去。



我不了解毫无保留的枝杈

那绿色,像要记录下什么

所以,到一棵树中去。



要医治一天的扭曲和贫乏

轻易就熄灭的火,被一个念头捆住

所以,到一棵树中去。



它比我看得更清楚——

生命之美深藏于根须和落叶

空气和土壤互相唤醒,获得新的素质

所以,到一棵树中去。





笛子呈现



我整天怀着一份隐秘的感情

念想一只笛子。

不是因为独奏,或者合奏

而是那一个清凉的吹孔后面

紧跟着一个膜孔,

不能错位的六个按音孔

和两个出气孔。在一条直线上

它们如何引着锋利的小刀

让自己变得圆润光滑。

吹奏的人与聆听的人

用声音相见。就像水和水波

之间的震荡。难的是

一个孔与另一个孔之间

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这是笛子的艰难时刻。

而所有技艺都是神圣的,

这仪式已经流传了数千年,

吹奏与寂止的融合,  

绵绵无尽的涌泉。被烤热

把一节白竹或紫竹调得

笔直。捅节,捅节。以浪涌的

弧度,以平头的圆铁棍

把每一节都捅穿,

让内壁光洁如压过的铁轨

等待饮泣的逆转,

或鼓噪一丝艰难的光华。

当一只熟练的手,在笛子的一端

放进软木塞,再用铁棍

轻轻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它的喉咙没有因此而哑掉。

只有使用笛子的人知道,

温度能使音阶发生变化,

这是一切笛子的秘密——

它为美的旋律燃焰,却无法

为全部受难饮尽鸩酒。





所有声音都要往低音去



日出时,所有声音都要往低音去。

夜的运动把伸出的幼芽压碎,

露珠与泪珠都沉入泥土

一切湮灭没有痕迹。惟有

盲人的眼睑,留在我们脸上

黑墨水熟悉这经历。一种饥饿

和疾病,摸索葛藤如琴弦。

我们的亲人,转过背去喘息

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无法洗净

身边的杂物。黑夜的铁栅

在白天上了锁,没有人被放出去。

没有看得见的冰,附近也没有火山。







谈论银河让我们变得晦暗



流动的光,最终回到黑色的苍穹

我们寂寞而伤感,像两个木偶

缩在窘迫的外壳里

某一颗星星的冷,由我们来补足。



在大气层以下,我们的身影更黑

或许银河只是无法通行的游戏

看着像一个艰涩的嘲弄

它自身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而如果我们相信,真有传说中的银河

这样的人间早已无可追忆。





赶灵魂



每一次我从医院门口经过

总是低着头,眼睛躲避着别的

被疾病折磨的人。



为了乞讨,残肢者露出结痂的伤口

畸形的躯体,趴在地上,

他们身边都有一个放零币的碗。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我也无力。有一些疾病

需要赶走灵魂,躯体才能健康。



我一次次赶灵魂,不去看比我更痛苦的人。

看到他们,我的痛和孤独会加深。

而我能承受的已经有限。我关闭自己

测量这卑怯……骤然而来的沉默。



我感到羞耻。身后,他们早已消失,

没有人知道我的贫乏——这难以完成的

苦涩有限的爱。     



        池凌云,1966年出生于温州瑞安,当过教师、记者、编辑,1985年开始写作。著有诗集《飞奔的雪花》《一个人的对话》《池凌云诗选》《潜行之光》,部分诗作被翻译成德文、英文、韩文等。曾获《十月》诗歌奖、东荡子诗歌奖。

“如果一个事物一个人,
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那么大概率是错的、假的、低劣的。
最了不起的人和事,
都简洁而优雅,朴素到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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