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场上的温州红十字方队

池氏义工

2006年10月01日

温州都市报


　　每年国庆期间，温籍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国际医防服务队第八队的队员们都会举行聚会，以纪念他们在战争年代建立起的深厚友谊。在54年前的十月，他们加入到志愿军的行列，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在朝鲜战场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人道主义赞歌。

　　■本报记者 王宏
  
　　在朝鲜战场上劳动时的场面。


　　她站着睡着了

　　1952年10月中旬，上甘岭战役中，一批批伤员从阵地上被抬下来，送往志愿军战地基地医院。

　　医院的手术室就设在防空洞中。远处炮声密集，震得防空洞上的泥土沙沙落下。这些都没有影响正全神贯注地为一名重伤员做腹腔手术的医生。伤员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眼看血浆就要用完了，“血，快准备血。”医生大声地喊道。“这已经是最后一袋了。”站在一旁的护士用温州话回答。

　　一阵沉默后，护士挽起衣袖，伸出手臂，苍白的手臂上已经有好几个针眼了。医生看着她，拿起针头扎向护士手臂……

　　医生给伤员缝上最后一针后，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他一边迅速地整理手术台，一边关切地询问身旁这位护士是否需要休息。可她没有回答，竟然站着打起了瞌睡。

　　这名护士名叫张凤瑛，而主刀医生就是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国际医防服务队第八队的副队长金志纯。第八队是一支特殊的医疗队，全部医疗人员由24名温州人组成，队长王汉青。

　　日前，几名队友在韩永楷家中相聚时，他们拿出一张当年回国时拍摄的集体照，对照后发现，相片中的24名队友已经有11人过世了。

　　给防空洞编号

　　“1951年，市卫生工作者协会召开了抗美援朝动员大会，需要大量医务工作志愿者，我就是那一次加入志愿者队伍的。”76岁的韩永楷精神矍铄，说话时声音响亮。第八队的队员是来自温州的各家医院的内科医生、外科医生、护士、化验员、调剂员等，他们组成一支各有分工的医疗队。这样的组合，使得他们能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们被分配在战地外科重伤队，负责重伤员的抢救。”池昭业补充道。

　　1952年7月，最后一丝晚霞消融在苍茫的夜色中时，两辆卡车出现在安东（现黑龙江省丹东市）鸭绿江边。车上坐的就是国际医防服务队第八队的队员们。“我们一过鸭绿江大桥，就感受到了浓烈的战争气氛。”韩永楷说，到处是废墟，隆隆的炮声铺天盖地，成群的敌机贴着山头和公路低飞，一点小小的异常动静，都会招来敌机一番俯冲轰炸。为此，他们选择夜间前行。白天，公路上杳无人迹，仿佛一切都在沉睡。黄昏降临后，公路上才恢复了生机，人流汹涌，部队也多起来。“蜿蜒的公路上到处都是车灯，一直往前延伸，看不到尽头。”走了一夜后，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座三层的楼房，以为到城市了，等到了才发现只是一面孤零零的墙，墙后面的房子都早已塌陷。经过两夜一天的跋涉，他们到达目的地——阳德。

　　“我们那离战场很近，是一个抢救伤员的基地医院，山洞就是我们工作和住宿的场所。”73岁的队员池仁远说，医疗队在朝鲜战场的任务，主要是能及时抢救伤员、医治伤员，负责把部分重病员转运到后方进行康复治疗。“我们的工作相当紧张繁重，有时一场战役下来会有几十甚至上百名伤员，当时环境很艰苦，我们必须要克服各种困难才能完成任务。”池仁远当年只有17岁，是队里最年轻的志愿者。

　　张凤瑛笑着说，她那时受领导委派要单独负责一个病区，病区是由方圆十几里的十几个防空洞组成，为防止灯光外泄引来敌机轰炸，防空洞的每个通风口都要铺上厚厚的麻袋、棉被，整个病区都是黑乎乎的。为了定时去查看伤员的情况，她必须要记住到每个山洞之间有多少步，还给山洞编上号。张凤瑛说自己那时的记忆力很好，不但记住了步数，还能记住哪个伤病员在哪个山洞中。

　　自制注射液

　　在战场上，朝鲜通往外界的公路运输线被敌人封锁，敌机还不定时投射炸弹进行轰炸，公路随时遭到破坏，以致物资运输受阻，造成医院急需的药品、医疗器械缺乏，尤其是大输液（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的供应极为困难。池昭业回忆，为解决这个难题，医疗队队员只好自制注射液。池昭业说，按现在来看，简直是不可想像的。可为了抢救伤员，保证战伤外科手术的开展，他们经过多次实验，自制成了大输液。“当时制剂设备缺乏，只有惟一一台简易蒸馏器，连玻璃瓶都要重复使用，再次使用的时候，就用药棉作漂洗去掉短纤维，用三个玻璃漏斗连接，多层次进过滤。没有铝盖、轧口机，就利用纱布住瓶口插入针头排气；没有消毒柜，把汽油桶改制成消毒锅……”池昭业说，当时没有药检室，是无法对药液含量进行测定的，也没有动物实验室来作热原测试，“为了严把质量关，我们只能住两个环节：配料称量和消毒关。”

　　在敌机轮番轰炸下，池昭业和队友在坑道内天天生产大输液，保证了战伤外科手术的顺利开展。而他们自制的大液在使用过程中，从未发生过一例热原反应。

　　抢救无国界

　　随着战局的变化，战地医院里出现了不同国籍的伤病员。

　　张凤瑛回忆，一次，一个外国士兵需要做手术，可把他抬进手术室时，他就大喊大叫，死活不肯做手术。经过手语交流，才配合医生做完了手术。“虽然我们尽力救治这些外国病员，可是有些同志还是想不通，认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曾经伤害过我们的战士，不应该给他们吃最好的伙食，住条件最好的山洞，甚至不应该救他们。对医生来说，只要是伤病员，都会同样对待的。在我们眼里，只有伤病员。”张凤瑛微笑着说。

　　让所有医护人员高兴的是，在一次抢救伤病员时，发现其中一名战士是温州人，大家都为在朝鲜战场能救治老乡而兴奋不已，“这可是我们来朝鲜后，第一次在前线战场上碰到温州老乡。”说起这件事情，韩永楷就很兴奋。更有意思的是，在手术台上，这名战士本来是一副痛楚的样子，当听到有这么多乡音向他问好，他竟然忘记了疼痛，开心地笑了。

　　1953年8月，医防服务队第八队的24名队员们戴着军功章荣归故里，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家乡。回到温州后，这些队员们大都还在医疗卫生系统工作，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主任医师和专家教授，如今都一一退休在家安享晚年。

　　回想当时在朝鲜工作时的点点滴滴，老人们感慨地说：54年过去了，我们越来越觉得这段历史的珍贵，祖国的繁荣稳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