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厦门池氏“玉狮山房”

池氏义工

当年周德兴设计厦门城，方案搞得实在太小了。以至于那些富绅大户，想到城中寻求安全感，也只难寻得方寸之地。池显方家族，单其父池浴德就是进士出身，官至太常寺少卿（中央负责礼乐的副职官员）；其叔池浴云、池浴沂也是一代名士。如此显赫人家也只能挤在城北一带。城北地势偏仄，盖不了高堂广厦，又多巨石、古榕，其中有名“龟石”、“狮石”的。池家建屋便以石为名，曰“玉狮山房”。日后竟也成为厦门一景。

图1：厦门城北门

山房的出名，其实并非屋舍建得好，而是诗文写得好。池显方（字直夫）作有《玉狮斋记》：

鹭城如斗，内巨石有九，古榕十有二。而北石居其五，榕如之。惟龟石最高，二榕盘之；狮石最奇，一榕覆之。二石距不数武。余斋右枕龟而门面狮，故名“玉狮”也。丁巳秋，梦骑青狮，执玉如意，因结茅于此。时先严讶其僻小，遂不住。腊月罹大疚，越年六月稍收神。简书苦无静馆，复左接椽对山右筑亭，傍树而同一门，故统名“玉狮”也。厅有三，以丈计；庭有二，以尺计；房有四，以指计；窗有八，以目计。垣外人家有千，遥山有万，以意计。榕本茂，不值花；地本高，不架楼；客本少，不掩户。海之胜，亭收之；山之胜，斋收之；云烟风月之胜，树收之。而合诸胜之胜，则主人收之。然至风雨晦冥之时，人迹既稀，山鬼欲泣，聒耳凄肠，有泫然而不禁矣！夫狮，智物也。至人用幼智而不住。余因读书数月，以答山灵。仍前不住，以遵严命云。戊午仲冬三日。

并有七言古诗一首：

昆仑渡海一万里，孕得石莲生海底。

洪济峰尖贯入云，回顾群山似浮荠。

从古相传白鹭门，于今不数薛陈村。

一城如花半倚石，最高镇北学龟蹲。

城中英雄曾几代？未有一人跨龟背。

榕根裂壁影倒波，晨昏空作风云态。

旁出怪石名狮王，昂首青尾不可当。

月作金瞳潮作吼，虎山以下皆降惶。

中有道人形瘦鹤，暂砌石阶张云幕。

未来鬼啸人少过，一到龟伸狮亦跃。

门前挂起止静字，诗宾酒客皆回避。

惟有禅僧特地来，高峻门风亦怯至。

一味风声伴主眠，蒲团悬在大树巅。

有时默坐同栖鸟，有时文章泻碧天。

过了明代，玉狮山房也就毁了，改建“北帝庙”，奉祀玄武大帝。清末王步蟾有诗：

玉狮斋枕北城隅，作记文传池直夫。

此日改祠祀真武，欲寻旧迹半模糊。

古人云：“玄武，北方之神，龟蛇合体。”此地正处城北，又有“龟石”，恰得其便。

图2：玄武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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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玄武大帝像

后来，北帝庙也毁了。附近一带出名的宫庙则数“出米岩”。清末，当地原有供奉土地神的“福保宫”。有同安游贩住其间，贩卖饴糖兼跳神。之后，土地公被迁，改奉吴真人。并袭用同安“出米岩”（今在翔安内厝）名称。庙门题联: “灵机显南宋，岩奇出米；神威著北门，帝力保生。”日久，此地也改称“出米岩巷”。

民国27年2月3日下午2时45分，日本军机轰炸厦门，其中一枚爆炸弹，炸毁出米岩民房16间，当地民众伤亡9人，宫庙被毁。当日厦门惨象严重，2月5日香港《华字日报》刊登消息：

【路透社四日岷尼来电】据此间得接厦门消息，日飞机今日轰炸厦门七次之多，由今晨拂晓至下午三时止，警报不停，炸毁民房五十间、死伤十余人。今晨九时日军舰发炮攻厦门，详情未悉。

当时的警报台就设在咫尺外的钟楼上。钟楼拥有一台功率2.8千瓦、音波一英里的电动警笛（警报器）。钟楼原称“警察消防钟楼”。1927年3月30日动工，12月12日落成。全楼共六层，高近30米，方形桶状楼身。上端“瞭望台”略向四周延伸，中间是亭子形建筑。楼上昼夜有人轮流值班瞭望，如发现火警，根据失火地点地区不同，敲钟声数不同为号。顶层还装置自动风力表及风向表等仪器，便于警报同时，将风力、风向提供消防队参考。楼上安一大钟，按时敲钟报时。抗战爆发，钟楼负责防空报警。敌机来袭，警报器发短促音响；敌机离境，发一声长鸣解除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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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从中山公园看钟楼

1949年之前，钟楼一直是城区最高建筑物，一度成为地标性建筑，直至1995年拆除毁弃。因为有钟楼在，周围一带被称作“钟楼脚”。说到“钟楼脚”，似乎也只有老厦门人才懂。

城市的发展一路上总要不断碾碎些旧物，有幸存活下来的少而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