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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 祭墓与踏青:唐代“清明”所展演的生命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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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7 02: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祭墓与踏青:唐代“清明”所展演的生命伦理
  廖美玉 | 台湾逢甲大学教授

本文原载《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9月。非经注明,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前言:“清明”的多重意涵



从字面意义来看,“清”“明”分别指水流澄澈洁净、日月照临四方的意思,属于自然物象的摹写。现存最早出现的“清明”连言,应是《诗经·大雅·大明》的“会朝清明”,用以形容政教的开明与无私,已具人文意涵。而“清明”同时兼具自然与人文的多重演义,恰可映现汉字的丰厚度

在自然义方面,一是从星象与风向定义清明,如《淮南子·天文训》以“斗指子则冬至……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而距冬至一百零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三国吴·韦昭注《国语·周语下》的“八风”有云:“东南日巽,为木,为清明。”清明风即指东南风。一是从四时节气上定义清明,如《逸周书·周月》有云:“春三月中气,惊蛰、春分、清明”,《时训解》载明“清明之日,萍始生”,而汉制《三统历》更阐明:“清明为三月节,谷雨为三月中气。清明者,谓物生清净明洁;谷雨者,言雨以生百谷。”三月吹起东南风,天清气明,首先是水生植物的滋长,带引出欣欣生意,铺陈出草长莺飞、蜂蝶翩翩的繁春盛景,提供了最丰美的自然舞台。

在人文义方面,《淮南子·主术训》把自然义的清明延伸到一国之君:“人主之听治也,清明而不暗,虚心而弱志,是故群臣辐凑并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尽其能。”施政要有开诚布公的透明度,照临四方的利他性,形构出无所不容的无限包容力。《汉书·礼乐志》即以“四夷宾服,百姓家给,政教清明”形容东汉光武帝的化洽天下。《荀子·解蔽》以之解释个人的修养:“故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须眉而察理矣。”心如止水,方能沉淀杂念而映现心性清明的客观与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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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自然与人文而着力发扬“清明”义者,当属《礼记》。从祭祀礼仪映现天人合一的观念,《郊特牲第十一》云:“黄目,郁气之上尊也。黄者中也,目者气之清明者也。言酌于中而清明于外也。”以人目为饰的黄铜彝器,以黄为中方之色,以目为气之清明者,孔颖达疏云:

言酒清明在尊中而可斟酌,示人君虑于祭事,必斟酌尽于中也。目在尊外而有清明,示人君行祭,必外尽清明絜净也。

以“酒”与“目”阐释“清明”的本质,人君乃藉此祭事展现“清明絜净”的用心。因此,《玉藻》指出:“凡祭……视容清明”,着重人在祭祀时的视容清明。《乐记》更从音乐上加以发挥人声的清明

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着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还象风雨。……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依孔颖达疏,人为的音乐可以“奋动天地职极之德”“感动四时之气序之和平”,从而达到“风雨顺,寒暑时,鬼神降其福,万物得其所也”。其中又以“人之歌曲清洁显明”而象天,“清明”成了人文与自然的共通质性。尽力发扬人的清明本质,社会风俗就可获得改善,而天下自然就拥有伦清气平的宁静祥和。《孔子闲居》篇假孔子之语释“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云:

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

着重在阐发自然的清明,孔颖达疏诠解自然之教指出:“言天春生夏长,秋杀冬藏,以风以雨,以霜以露,化养于物。”“谓地以神气、风雷之等,流布其形……众物感此神气风霆之形,露见而生。”再透过圣人的“清明在躬”,即可如山川出云而天降时雨,达到天地化洽、人文教化的目的。入唐出现大量取“清明”古义以形容人物与政治者,如《旧唐书》有柳公绰《献太医箴》云:

天布寒暑,不私于人。品类既一,崇高以均。惟谨好爱,能保其身。清净无瑕,辉光以新。寒暑满天地之间,浃肌肤于外;好爱溢耳目之前,诱心知于内。清洁为堤,奔射犹败,气行无间,隙不在大。睿圣之姿,清明绝俗,心正无邪,志高寡欲。

劝谏宪宗应师法天地寒暑的无私与普施,以“清净无瑕,辉光以新”自许,成为清明绝俗、心正志高的睿智君王。现存唐文一再以“广大清明”“清明溥鬯”“清明内融”“清明在躬”“清明体仁”“清明直方”“清明冲淳”“清明粹和”“清明博厚”乃至“清明犹水镜冰壶”等词语形容明君与良臣,“清明”一词几乎已成为个人修养及参与政事的最高准则。 



祭墓与改火:“清明”礼俗的体制化与普及性


唐代皇室拜陵的祭日,《新唐书·礼乐志四·拜陵》有“凡国陵之制,皇祖以上至太祖陵,皆朔、望上食,元日、冬至、寒食、伏、腊、社各一祭”的记载。在实际作业上,永徽二年(651)七月阙名《昭陵上食请依故事奏》有言:“谨按献陵三年之后,每朔、望上食。冬夏至、伏腊、清明、社节等日,亦准朔、望上食。来月之后,改复平常。昭陵所司上食,请依献陵故事。”与史书所载略有出入,可见初唐的拜陵,寒食与清明已混为一谈。至于王公以下的祭墓,见于《通典·开元礼纂类十六·吉礼十三·王公以下拜扫·寒食附》云:“其寒食上墓如前拜扫仪,唯不占日。”注引古代去国有向墓遥祭者,乃“神道尚幽,不可逼黩茔域”,在仪式上明白规范:

于茔南山门之外,设净席为位,遥祭以时馔,如平生所嗜。若一茔数墓,每墓各设位席,昭穆异列,以西为上。主人盥手奠爵,三献而止。彻馔讫,主人以下泣辞茔。食余馔者可于他僻处,不见坟所,孝子之情也。

寒食上墓的拜扫仪式,乃在茔域之外另设净席、供时馔。祭毕的余馔可供食用,惟必须另选坟所以外的僻处。寒食清明祭墓所展现的孝子之情,实有助于亲情伦理的凝聚与家族的延续,王溥《唐会要·寒食拜扫》记载玄宗开元二十年(732)特别开放全民的寒食上墓:

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世相传,浸以成俗。士庶有不合庙享,何以用展孝思?宜许上墓,用拜扫礼。于茔南门外奠祭,撤馔讫,泣辞。食余于他所,不得作乐。仍编入礼典,永为例程。

由帝王的拜陵,到王公以下的拜扫,再到士庶的上墓奠祭,寒食清明的祭墓活动,至此乃由“礼经无文”而发展成为君、臣、民共同拥有的一个全国性节日,人人都可以在此节日一展孝思。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会昌二年二月“十七日,寒食节。前后一日,都三日暇,家家拜墓。十九日,清明节”,可见一斑。见于唐诗者,如熊孺登《寒食野望》的“拜扫无过骨肉亲,一年唯此两三辰”,徐凝《嘉兴寒食》的“嘉兴郭里逢寒食,落日家家拜扫回”,一年一度的寒食,家家借由上墓拜扫,得以超越阴阳两隔而充分展现骨肉亲情的绵延不绝。而“纸钱”的出现,意味着生者依然牵系亲人亡故后的生活,是孝养观念的延伸,如张籍《北邙行》的“寒食家家送纸钱,鸟鸢作窠衔上树”,白居易《寒食野望吟》的“丘墟郭门外,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许浑《途中寒食》的“处处哭声悲,行人马亦迟”,薛逢《君不见》的“清明纵便天使来,一把纸钱风树杪。碑文半缺碑堂摧,祁连冢象狐兔开”,可见无论是乡间百姓,或是他乡埋骨,寒食清明的节日与祭物,特别是“纸钱”,使得两隔的生死拥有了情谊连结的管道。王建《寒食行》则因寒食禁火而写出“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那得到黄泉”的疑虑。裴休《圭峰禅师碑铭并序》的“每清明上山,必讲道七日而后去”,亦可见佛教因清明节令而展现对大众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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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改火,本为因应季节更迭、取火材料有异之作为,如《论语·阳货》云:“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又为国家具有宣示意义的政令,如《周礼·夏官司马第四》云:

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季春出火,民咸从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

由国家设专人管理用火的原则,依四时物候的不同而改变“国火”,除了燃料的取得,还加上“救时疾”的安全考虑。在历史的传衍中,吸纳了介之推燔死以拒功名的谦退德操,卢象《寒食》云:“子推言避世,山火遂焚身。四海同寒食,千秋为一人。”使寒食禁火、改火同时具有四时节气与人文精神的意涵。君王奉行寒食禁火、钻燧改火的仪式,如张籍《寒食内宴二首》云:

朝光瑞气满宫楼,彩纛鱼龙四面稠。廊下御厨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千官尽醉犹教坐,百戏皆呈未放休。共喜拜恩侵夜出,金吾不敢问行由。

城阙沉沉向晓寒,恩当令节赐余欢。瑞烟深处开三殿,春雨微时引百官。宝树楼前分绣幕,彩花廊下映华栏。宫筵戏乐年年别,已得三回对御看。

寒食当天在宫内举行号称“千官”的盛大宴会,清一色是冷食,另以彩纛鱼龙的场地布置,激烈的马球竞技,纷陈的百戏表演,尽日醉饮,入夜始归。次日迫晓又以新火揭开节令序幕,依佚名《辇下岁时记》所记,长安每岁“至清明,尚食内园官小儿于殿前钻火,先得火者进上,赐绢三疋、金椀一口”,得火之后由百官随行逐一点燃楼前廊下的火炬,随即展开不断创新的官筵戏乐,由张籍连绩三年的参与记忆来看,节令活动实兼含仪式与文创的双重意涵。对照白居易《霓裳羽衣歌》的“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即细笔摹写出此一“乍见惊心目”“谛听殊未足”的充满创造性大型歌舞表演。接着展开赐新火的仪式,韩翃《寒食》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已成为寒食改火的权威性发言。更多诗文的书写,达到渲染与强化的作用,大历九年进士史延、韩浚、郑辕、王濯的《清明日赐百僚新火》四首同题诗,共同形塑出君王赐新火的意义,包括承时改火的恩庆,尊三老、优近臣的荣耀,特别是在禁火寒食之后,用新火烹调膳食的暖胃效果,以及火光在余寒犹在的春夜带来光照与温暖,在新科进士的反复诵咏中,营造出君恩臣荣的和乐氛围,把帝城的春光美景衬托得更为光华耀眼。位居下僚的窦叔向,在《寒食日恩赐火》诗中写出:“恩光及小臣,华烛忽惊春。电影随中使,星辉拂路人。幸因榆柳暖,一照草茅贫。”表现茅屋中获得新火的一股暖意。

朝臣对赐新火的感动,武元衡《寒食谢赐新火及春衣表》写出“荧煌自天,纤丽同降。束带敛衽,尽饰之道已加;捧炬回光,照临之荣荐及”,“既荷惟新之恩,未去缊袍;更沐衣轻之赐,猥沾鄙陋,曲被幽微”,从新火与新衣加以阐发,表明“惟当以火烛心,焚灼不忘于尽瘁;以衣励己,曳娄常誓于糜躯”的效忠之意。白居易《谢清明日赐新火状》对高品官唐国珍就宅赐新火,发明“助和气以发滞,表皇明而烛幽”的赐新火意涵,感激“就赐而照临第宅,聚观而光动里闾”的荣耀,乃生“倾葵藿之心”以奉恩辉的志意。谢观《清明日恩赐百官新火赋》从“国有禁火,应当清明”说起,以禁火的寂灭,显现新火的可贵,再以细笔摹写钻燧赐火的仪式:平明钻燧,由“初焰犹短,新烟未密”到“蜡炬分行而对出”,炎炎就列、赫赫遥临,着力阐释新火的传递仪式与意义:

振香炉以朱喷,和晓日而焰翻。出禁署而萤分九陌,入人寰而星落千门。于时宰执具瞻,高卑毕赐。降五侯以殷渥,历庶僚以简易。暖逐来命,风随逸骑。入权门见执热之象,阅有司识烛幽之义。咸就第以照临,示广德之遐被。

禁署内的朱红火焰与晓日相互辉映,传火时有如萤飞星落,同时分出五侯与庶僚的高卑等差,映现出“执热”与“烛幽”的不同取象,而“就第”的亲切感,与“高卑毕赐”的普及性,发展出“同欢令辰”、以明代暗、去故从新等多重意涵,进而提出“然后各爨鼎镬,传辉膳官。争焚炉炷,竞爇膏兰。销冷酒之余毒,却罗衣之晓寒”的作用,发挥火在煮食、照明、温酒与取暖的多重功能,已远远超过《周礼》变火救灾的古义。



踏青与游戏:“清明”活动的君民同乐共感

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清明”,大约于先秦到西汉间发展完成,经过汉魏六朝的传衍,入唐乃结合上巳、寒食与清明而成为节令群,丛聚诸多朝廷或民俗的礼仪与活动,如拔河、泛舟之与上巳,祭坟、改火之与寒食,踏青、秋千之与清明,赋予这些活动正向而积极的意义,并发挥“众乐乐”及“与一切众生乐”的热闹气氛,帝王的思维方向实具关键主导性。吴兢《贞观政要·务农第三十》记载太宗的养民思想乃“常欲赐天下之人皆使富贵”,由应制应试引导创作的时令诗赋,宣示了敬天授人以达到“人和年丰”“家给人足”“时和俗阜”的施政理念,玄宗《南郊大赦文》云:

每顺时行令,奉道施法,天心不违,灵鉴不远。……立春乃标于岁首,上巳更协于清明。此气序和调,乾坤交泰。既正东方之位,咸归启运之祥。则政贵宏通,上符天意。

在顺时行令以符应天意的作为上,特别提及上巳与清明的节气与时序相协和,再加上寒食而形成节令群,君王主导的连假,北宋王溥《唐会要·休假》记载开元二十四年(736)二月十一日敕“寒食清明,四日为假”,大历十三年(778)二月十五日敕“自今已后,寒食通清明,休假五日”,至贞元六年(790)三月九日敕“寒食清明,宜准元日节,前后各给三日”,从四日增加到七日的连假,自然有利于各种节庆活动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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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盛唐之间,上巳祓禊渭滨属于常制,同以《上巳日祓禊渭滨应制》为题者,韦嗣立的“乘春祓禊逐风光,扈跸陪銮渭渚傍”,刘宪的“此时御跸来游处,愿奉年年祓禊觞”,徐彦伯的“皆言侍跸横汾宴”,可见初唐犹重仪式的意义。玄宗时,多首《奉和三日祓禊渭滨应制》,不论是李的“上巳陪游乐在兹”,或是张说的“幸得欢娱承湛露,心同草树乐春天”,君臣同游共乐的氛围明显增加。至于崔国辅《奉和圣制上巳祓禊应制》的“鹓鹭千官列,鱼龙百戏浮”,陈希烈《奉和圣制三月三日》的“锦缆方舟渡,琼筵大乐张”,“皇情被群物,中外洽恩光”,王维《奉和圣制上巳于望春亭观禊饮应制》的“画鹢移仙妓,金貂列上公。清歌邀落日,妙舞向春风”,参与的官员与宫人大幅增加,锦舟琼筵,百戏歌舞,中外同尽一日之欢。影响所及,殷尧藩《上巳日赠都上人》所见为“三月初三日,千家与万家。蝶飞秦地草,莺入汉宫花。鞍马皆争丽,笙歌尽斗奢”,“曲水公卿宴,香尘尽满街。……绮罗人走马,遗落凤凰钗”。上巳游宴取代了临水修禊,面对鞍马争丽、笙歌斗奢,满街的香尘与散落的凤钗,映现出节日的变化。刘驾《上巳日》甚至有“上巳曲江滨,喧于市朝路。相寻不见者,此地皆相遇”之语,上巳游宴几乎已成了全民活动。至于寒食,佚名《辇下岁时记》云:

都人并在延兴门看内人出城洒扫,车马喧闹,新进士则于月灯阁置打球之宴,或赐宰臣以下酴醿酒,即重酿酒也。

皇家在清明以几种方式向臣民展演亲和力,除了前述晓日晨光中的赐新火仪式,持续进行的还包括宫女出城洒扫、新进士打球宴、宰臣赐酒宴,而都人争睹与赴宴车马,共同形塑出帝京的繁荣与和谐。更借由诗文的摹写,映现出洋溢着春光美景与欢乐气氛的帝都,如中宗朝武平一《幸梨园观打球应制》诗云:

令节重遨游,分镳应彩球。骖驃回上苑,蹀躞绕通沟。影就红尘没,光随赭汗流。赏兰清景暮,歌舞乐时休。

由君王主导的梨园马球赛事,属于激烈的体能活动;赛后的赏兰与歌舞表演,提供了优雅的夜晚节目。可见清明的节庆活动已有配套安排,至玄宗而益臻丰富,尤以玄宗巡幸途中所作《初入秦川路逢寒食》,放眼所见尽是青翠的花草树木:“去年余闰今春早,曙色和风著花草。可怜寒食与清明,光辉并在长安道。自从关路入秦川,争道何人不戏鞭。公子途中妨蹴踘,佳人马上废秋千。”因闰月的关系,寒食、清明正当仲春与季春之交,玄宗亲眼所见“争道何人不戏鞭”盛况,因巡行而无法进行蹴踘与秋千游戏的惆怅,铺陈出这一年寒食清明踏青的独特记忆。更借由君臣的唱和,映现出同情共感的特殊情谊,张说《奉和圣制初入秦川路寒食应制》先以“总为朝廷巡幸去,顿教京洛少光辉”凸显帝王的核心地位,再以“借关正投寒食前,还京遂落清明后”说明君王的巡幸时程,再以“路上天心重豫游,御前恩赐特风流。便幕那能镂鸡子,行宫善巧帖毛球”回应玄宗所提到的戏鞭、蹴踘与秋千,取魏徵《谏太宗十思疏》所云:“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以君臣的豫游风流,形塑“无事”的太平景况,更益以寒食清明镂鸡子的精致加工,以及便幕行宫仍得进行的帖毛球游戏。而沿途“花如扑”与“麦陇青青”的物候农产,所见尽是时和物阜的景象,形塑成“君臣无事”的最佳写照。张说另有《奉和圣制寒食作应制》:

寒食春过半,花秾鸟复娇。从来禁火日,会接清明朝。斗敌鸡殊胜,争球马绝调。晴空数云点,香树百风摇。改木迎新燧,封田表旧烧。皇情爱嘉节,传曲与箫韶。

玄宗原诗未见,张说应制所铺陈的寒食,有春深的花秾鸟娇、晴空香树,有禁火、斗鸡、马球等仪式与游戏,更以改木新燧与封田旧烧作连结,使清明改火具有春日农耕的意涵。而结语的“皇情爱嘉节”,直接点出玄宗对寒食与清明的赏爱。上有爱之者,下必甚焉,张说在《龙门西龛苏合宫等身观世音菩萨像颂》即写出“帝城风俗,是焉游览”,佛寺也提供了节日的游览功能:“暮春桃李,上巳清明,泛法池之绿波,凭静域之丹槛。”特别标举民众在上巳、清明的临水与赏花活动。至如白居易《和春深二十首》之十六即叙写出多种民间活动:

何处春深好,春深寒食家。玲珑镂鸡子,宛转彩球花。碧草追游骑,红尘拜扫车。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

民间寒食盛行镂鸡子、蹴彩球、荡秋千等游戏,以及郊游踏青、拜扫祭坟等活动,而统以“好”字形容。至于新进士的寒食宴,直到晚唐皮日休《登第后寒食杏园有宴因寄录事宋垂文同年》写到“雨洗清明万象鲜,满城车马簇红筵。恩荣虽得陪高会,科禁惟忧犯列仙”,在繁春盛景、车马争道中,展演一出君恩臣荣的盛宴,依然是最能代表京城意象的一景。



唐代“清明”的多元展演空间与生命伦理


唐代“清明”节令群在君王主导与连假效应下,出现民间与宫中的相互交流,把临水修禊的信仰活动发展成拔河游戏与泛舟赏景,把源自体能训练的秋千导向少女的活动,马球发展成为军中娱乐与贵游时尚活动,寒食祭墓与改火薪传相互映现出绵延不绝的永续性意义,郊游踏青与宴集吟咏形塑出文士社群网络,益以淇上、舞雩、春台等季春活动的历史记忆,蕴育出丰厚的人文意涵。

“如果一个事物一个人,
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那么大概率是错的、假的、低劣的。
最了不起的人和事,
都简洁而优雅,朴素到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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