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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 池金龙:畲家猎事(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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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21 09:27: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畲乡长大的我,对小时候畲家人狩猎之事印象深刻,时间过去三十多年,岁月蹉跎,弹指一挥间,回想起来还新鲜如昨。


小时候,我的老家盐田西胜畲族村,可谓山高水远,到处森林密布,蒿草丛生,酷似原始森林,常有野猪、野猫、狐狸等野兽出没,叫声恐怖,行迹诡异,大人们常以此来恐吓小鬼哭闹,效果甚佳,它们通常在夜里出来巡食,村里村头常会传一些野兽危害乡民财物事情,不是今天听说东家的地里地瓜、玉米等庄稼地被野猪啃了,就是明天听说西家的鸡或鸭昨晚又被野猫叼走,不富裕的乡亲们,种点庄稼、养点家禽本非易事,却被野兽破坏或糟蹋,很是来气,因此畲家乡亲们听到哪里有野兽横行乡野,就会组织一些男丁,带上猎犬和火铳,成群结队,整装出发,甚是雄伟。傍晚时分,带着胜利品凯旋的乡亲们,象是战士们从战场上打完一场大胜战似的,扬眉吐气。这情景让年少的我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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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时候,畲民们刀耕火耘,开拓荒野,狩猎打渔,在生产生活中练就生存技能,畲族乡亲们是打猎的行家里手,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猎犬,有的家里还养好几只,畲民对猎犬特优待,关照关爱如家中一员,还时不时加以训练,因此每只看起来那么凶猛、彪悍,偶尔从他们家门口经过,都捏一把汗,胆战心惊,即使蹑手蹑脚,有时也会被惊动它们,精明堪比传说中二郎神的“啸天犬”。还有畲家那祖传火铳,我们也叫猎枪,孩儿时一见到那家伙,手都痒痒,真想模一下,过把瘾,可大人们从不让我们碰。


印象中,秋冬季是畲家守猎最佳季节,尤其是冬季,那时候粮食进仓,农忙结束了,正是农闲时候。记得有一年,我放寒假在家里,一天早上,邻村畲家阿叔阿公带着成群猎犬从我家门口经过,一看,就知道他们欲意何为。我很兴奋,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就偷偷跟着他们队伍走了。我虽不怎么认识他们,可他们都认得我,因为在我们那,我父亲也算是个大工匠,他们的房子绝大部分都我父亲修建的,建筑手艺较高,他老人家在畲乡乡民中名气挺大的,又看我长的比较结实一些,他们没有太大拒绝,应该是沾了我父亲的边,一般的小孩子可不行,那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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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人悄悄来到一片荒芜山地上,猎犬在前面开始捕捉猎味的嗅觉,一旦它们往兽迹方向发出“嗷嗷”的叫唤,猎人们马上进入情况,象进入一级战备一样:用畲语动员几句,做简要猎前战事部署分工。他们看我年纪小又有一点紧张,就把我安排与姓雷的阿公在一起,放在一条次要山道口上,主要任务边观察边守此道,以防万一猎物从我们这边溜走。我们俩没带猎枪,但阿公带一把柴刀,还给砍了条粗木棍给我壮胆,其他壮实些的阿叔阿伯们跟着猎犬追赶或被安排在视野开阔地方待击,各就其位。现在想想当时他们分工,非常科学、合理,并能充分利用好地形地物,而且动作麻利,有条不紊。


可是那一次说来也怪,那只大野猪那么大的山不跑,偏偏往我这方向逃,在三四百米处,隐约一条大黑猪向我们这条山道冲来,阿公一直安慰我别紧张,有我在,现在不要站起来,先隐蔽着,别让野猪见着,我看野猪离我们越来越近,嘴巴又长又尖,还滴溜着唾液,撩出长牙,凶神恶煞的样子,一路冲来,刮擦两边树叶“唰唰”地响,猎狗“嗷嗷”叫着在其后紧追不放,声势猛烈,野猪偶儿回头拱了几下,然后继续奔逃。我心跳快得很,都快要蹦出来了,手心一下子冒出汗,嘴上默念着“完了、完了、、、、、、”,可阿公神情若定,心里有数的样子,说道:“别急,如果没有打着它,离我们二三十米,我们突然冲出,大喝一声,作出猛打态势,让它愣住,它会转向别处跑,况且后面还有那么多猎犬追着,不会咬我们,别怕。”话音刚落,“呯”一声,野猪倒地了,我兴奋喊着“中了、中了,真准呀!”他们确实懂得一些战术战法,真得没有想到这条次要小山道也在他们待击范围内,畲家猎人们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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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战利品大家分享,猎犬也一样平分,除了射手功劳最大,分得最多,按约定俗成“猪头和内脏”也是他的,其它都一样,分得很分平,公正,村里象似过年一样热闹。我也高高兴兴拿回家,跟家人说起今天的狩猎之事,父母吓坏了,免不了遭一顿骂,从此我再没去过了。


现在想起此事,总觉畲族乡亲们守猎时很睿智,很勇敢,很团结,也让我想起《我的祖国》那首歌的一句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有猎枪。”难怪解放战争时期,把革命根据地建在我们那里,那是有一定道理的,除地理位置以外,畲民们群众基础好,掌握使用军事武器快,一瞧便懂,用起来得心应手,枪法也准,个个都是打运动目标的行家里手,战术战法如守猎、能融会贯通,敌人进我们畲乡,不免先怯了几分。勇敢又智慧的畲民们用传统狩猎方法和经验,要么把敌人引入设置好的狩猎陷井里,让他们狼哭鬼嚎;要么被包困在大山里,人生地疏,有来无回,战斗取得一次又一次胜利,保存并不断扩大革命力量,为闽东革命解放事业打下良好基础,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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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国家对枪械管理越来越严,随着大家生态保护意识提高,畲民们也把传统狩猎火铳主动上交,不再打猎了。山中野兽依然时有骚扰乡民们庄稼,畲民们常用鞭炮、音响模仿猎枪声音,甚至把杆杠原理都用上,充分利用溪水冲力制作逼真循环敲声器或制作稻草人等方法来吓唬或驱赶来犯野兽,效果甚好。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农民们偶尔损失一点,也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了,甚至到了寒冬,还从自家贮粮里拿点出来,撒入山野给动物们分享,让它们熬过寒冷的冬天。


虽然畲乡乡民们不再开展守猎活动,但他们那种骨子里依然留存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和睿智、勇敢的基因,哪天若是凶恶“豺狼”来了,也是逃不过他们猎人般血亮的眼睛。


“如果一个事物一个人,
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那么大概率是错的、假的、低劣的。
最了不起的人和事,
都简洁而优雅,朴素到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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