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蕾：《表》丨短篇小说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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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闹的沸腾中抽得寒烟生出白色。

池锦蕾/  专栏

俞超会吃冰。

她会在某一时刻吃冰。
不是大块冰，是一杯冰镇后的水。她大口喝下去，胃立即冷了！
冰山一角不会再有机会呈现生机。
她毫不怀疑。
隶生曾经问：你喜欢的表，要吗？
刚好那天俞超的胃疼得热闹。
在热闹的沸腾中抽得寒烟生出白色。

俞超习惯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任何人。
大卫的头像在光线的移动中呆滞了。她捕捉不到明暗交界线的起伏跌宕，她对英俊的大卫是有意见的，每天麻木地临摹临摹，这特别无趣。
隶生走到她面前停下来。刚才的烦躁持续增长。
隶生的影子投给大卫，大卫的脸部轮廓隐喻着另一个男性的生气，隶生会说话大卫始终不开口。
画室安静下来，时光松懈下来，门缝稀稀疏疏，落叶纷纷飞……
一缕缕阳光照射下显得日子还有多久多久没有尽头。
隶生从虚拟的光线中逐渐写实。
隶生总是很准确地了解大卫，他只需要几笔，就纠正了俞超的大卫。每当隶生走近，俞超的胃就缩在角落。
但他的确没有多余的举动，他是有分寸的人。

仍然会让俞超想起来觉得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与隶生有关。
大部分的过去会被无限放大。
一辆车行驶在黑夜雨中，俞超越走越远。
你要吗？
这表你要吗？
这句话满含面对面的仪式感。
在看不到隶生的那天俞超在想象中优化了与隶生之间的关系。
从一开始她就清楚这次是错误的。
她问过隶生许多次为什么，每一次又都被隶生轻轻推了一下，打了个圈回到俞超嘴里；语言的意义如果以提问式开始往往能以失败告终。

隶生在大海里航行时没有忘记发来短信，说出思念的话。
隶生在列国游玩。乘坐船、飞机、不同的车，俞超不得不跟随他也神游了。他时时描绘，她时时在太虚中明亮、幽暗，时时在明亮与幽暗中来回穿梭；云朵、海岸、缓慢的车轮，异域显露给俞超梦幻般的场景，她想，隶生带给她的也无疑是梦幻吧？

她没有理睬那句话。
隶生回来那天俞超换上裙摆恰到好处的黑裙子。
矜持的黑色从来都是俞超的最爱。
大卫却是浑身石膏固定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隶生回来了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他问俞超：你不是中意表吗？
她抬起头看着隶生。
现在的一刻，这是即刻就会消失的假象，就会坠入不可测的将来，你知道吗隶生？
她看着他似笑非笑。

她又一次疏离了她的周围。
隶生本来以为可以深入到她的内部。
可是，你凭什么？
俞超总是把握不住大卫的神情，无论强光弱光下一尊凝固的石膏如何净静，她的魂魄依旧游荡在净静边缘。
你要怎样才能看到我的心？
她的嘴角是不屑的。她不屑于去证实生命中出现的插曲。

大部分的过去会被无限放大。
少量的人余留着几把踪影。

俞超想到隶生时，翻来覆去都会看见一块表的出现。
形同一句咒语显灵。
她看不见面对面时隶生的五脏六腑。
她也不想看得那么明白。
大卫的脸白得通透。

隶生在过去时。
轮回转世中人影幢幢……
杳杳处，曲曲环，不相问，无挂碍。

某一时刻，俞超会想要在那天出现的那块表，一定是漂亮的。

大量的分秒大幅度地跨越了日常。

他亏欠的，不只是一块表吧？
她的冰块迅速地渗透了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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