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身边
次女赵永立
妈妈,曾经是女儿那么随意、那么平常的一声呼唤,但对于今天的我而言,却成为了一种永远的奢望。
2004年5月21日上午9点18分,我最亲爱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我的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那一天是我们家几十年来最悲伤的一天,所有的苦难都始于那天,而由此产生的一切将影响着我的一生。妈妈不仅仅使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生命,还让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母爱。
现在她却离我而去,病魔带走了母亲,至今我不愿意提及那两个可怕的字,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妈妈走得太匆忙,匆忙得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自幼在父母呵护下长大,自以为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过不去的河的我,在病魔面前是那样的软弱,那样的无能为力,我再也无法抓住母亲那布满针眼瘦弱的手,我遇到了无法渡过的河。癌症不仅夺走了我母亲的生命,同吋也击碎了我的心,我懂得了什么是心痛,什么是石头压在心上的沉重。
我是在妈妈的怀抱里一天天长大的。今年三十六岁的我,只在读大学时去了天津,其余吋间从末离开过妈妈身边。这也许是上帝赐于我的爱,姐妹三人,大姐和妹妹远走它乡,成为北京人。排行居中的我,就成为爹妈身边的宝贝。我在爹妈的大树下乘凉,独享着这份自来福,是妈妈一直看着我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单薄。七个月时血色素只有 6克,爹妈立即送我住了山大医院小儿科。因为太小了,输别人的血容易产生不良反映,爸爸就把他的血输给我,妈妈昼夜不离开我,身高一米六多的妈妈, 晚上就绻着身子睡在一米长的小儿床上,整整一个月, 把腰也睡成脊椎病,硬是父母之爱保住了我的小生命,我的血管里流着父母无私的爱。在友谊医院还没有做手术的吋候,妈妈的病只反映在肾功能低下,当时我还和妈妈说,要是需要换肾的话,我愿意把我的肾给妈妈换一个,可是老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來报答父 母之爱。
我们姐妹三人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妈妈的打,妈妈只是以她博大的胸怀来教育我们如何做人,而我的小伙伴们挨家长的打是家常饭,她们常常羡慕我有这样好的母亲。记得小时候我和院里小孩贪玩,把别人家的约三、四吨的砌煤堆的砖踩塌了,煤洒了一地, 我们一群小孩子都不敢承认跑了。人家气冲冲找上门来,我向妈妈承认了错误,但心里怕极了,等着妈妈打我责备我,没想到妈妈没有责备我一句,只足说要做个诚实的孩子,还嘱咐我以后玩也要注意点,那么高的煤堆小心摔下来摔着。由于别的小朋友都不承认,所以只有我的妈妈一个人拿着铁锹在中午的烈日下为人家垒煤堆,当时我幼小的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别人就可以不承认,但从此我记住了诚实做人。等我做了母亲后问过妈妈,为什么小时候从不打我们,妈妈说教育要有方法,打骂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不利于你们接受教训,承认错误。
我上小学时学习很好,考中学的成绩也不错,再加上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年龄,因此进了中学 染上了一些坏习惯,讲吃讲穿,对学习有点放松,期末考试只排了第二十几名。面对我的落后,妈妈不是简单的教训,而是用她的实际行动来影响我。在单位的妈妈是研究馆员,本专业的权威,后来当了部主任,但她还拿着古籍阅览室的开门钥匙,从不迟到早退,从不与同事红脸,是个兢兢业业、与人为善的人。妈妈1962年山大历史系毕业,在图书馆工作近三十年。往古籍部工作期间,为方便读者査询,一个人利用业余吋间历时十年编出120万字的《历代名人室名别号辞典》,这是一本大部头的工具书,学术价值与实用性很强。一个人挑这么重的担子简直不可想象。妈妈从来没有星期天,而我们姐妹三人的星期天也只能在妈妈的办公室渡过,在妈妈的言传身教下,我也懂得了学习的重要性,最终考上了天津商学院。
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而我这个姑娘嫁是嫁出去了,却没有泼出去。由于姐姐、妹妹都在北京,父母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而我结婚后,爸爸还在忻州工作,因此婚后就没有搬出去,继续在父母的树荫下乘凉,妈妈对我们一家三口倾注了她全部的爱。因为我比较胖,所以生产时比较困难,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生下孩子。七月份大热的天,妈妈每天都要骑着她的小车子往医院跑好几次,因为母亲年老,有一次给我送饭时,还让人把饭连筒都从后边偷走了,从此妈妈给我送饭还拿绳子捆上,妈妈的辛苦,给我安慰,教我坚强。孩子生下时脚有点歪,全家人都不敢告诉我,还说没事,我信以为真。妈妈只是每天轻轻的给外孙女按摩好几次,天天坚持,直到孩子能走路时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和健康孩子一样。妈妈后来告诉我,当时吓坏她了,直怕小外孙落个残疾。因为当时公公婆婆都还在上班工作,没法照顾孙女,因此生了孩子后,孩子和我们也一起在妈妈家里住,当时妈妈也还没有退休,为此妈妈还专门给我找了个小阿姨,减轻我的负担。孩子跟了姥姥真是享了福. 在姥姥的细心照顾下,外孙女渊嫒从小到大没大病过, 打针输液都很少。
妈妈也是个慈爱的姥姥。我永远忘不了渊嫒7岁 时得高烧的那一次。渊嫒当时太小,在家输液把输液的针崴了,液体输不进去了。妈妈用一个手指垫着针头陪她输到深夜两点。为了凑准针头的位賈,她坐不能坐,站不能站,一直是半蹲着,一个姿势保持了整 整5个小吋。中间我试图替换她,但即使是为了我的亲女儿我也不能坚持。我还忘不了她对还不到一岁的外孙女诚诚的爱,就在她住院的前两天,那时她已经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坐直,没有力气再抱小诚诚,但对外孙女的爱,使她让诚诚骑到了她的身上,她用全身的力气上下摆动来逗她,想想她当时付出了多大的痛苦,那个情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
妈妈为了我们儿女真是操碎了心,记得小时候电影院是唯一的娱乐场所,也是当时时髦的场所,为了抓紧时间干家务,她十几年没进过电影院,妈妈总是说她不爱看电影,小时候的我信以为真,天真的想,这么好的电影为什么妈妈不爱看?在妈妈病逝前妹妹又要生孩子了,妈妈本已身体很虚弱了,但她为了妹妹没有推辞,让妹妹从北京回太原生产。这次她又推掉了她热爱的晨练,还有老年模特队以及老年合唱团。我好后悔呀,没有在她离开我们的半年里帮着她带妹妹的孩子,好让她能有吋间再多一些娱乐,这次我是明明知道妈妈是热爱娱乐的,却没有让她娱乐,这是我做为女儿一生的悔,我愧对了母亲对我的爱,愧对了母亲一生对我们儿女无私的奉献,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即使在妈妈生病期间,我夜里陪伴在妈妈的病床前的时候,被癌症折磨的她仍用她那伟大的母爱去关心我爱护我,自己忍住痛不说,让我多睡一会。望着妈妈那浮肿的身影,我眼含泪水心如刀绞。我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望着自己生命中最爱的人,慢慢的离我而去,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受尽折磨,我却无能为力,连尽孝二字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承受了一生的母亲的爱的滋润,却只能看着妈妈被病痛折磨。我尝到了这种这种慢刀剜肉的感觉。在妈妈和 癌症而前我成了一个废人,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无法分担妈妈那哪怕是一丝的痛苦,我发现我确实无能。可母亲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仍没忘记对我的爱。癌症能击垮母亲的身体却击不倒她对我的爱。妈妈不在的前两天,我肚子痛的毛病又犯了,这时她已经靠输血维持生命了,但即使这样的虚弱,她仍没忘记提醒我,肚子痛要吃点氟派酸,吃饭要吃好,不要凑合。妈妈不在了以后我又肚子痛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无人问津,几次幻觉总是妈妈又出现了,我多想听再听妈妈说一声:“好点没有?记得吃上药。”
妈妈是很爱美的,小时候虽然家务很重,但妈妈从来没给我们姐妹三人剪过短发,她每天早起不仅要做我们的早饭,还要为我们三个女儿梳理当时很流行的长辨子,再加上她的那一对就是八条大辨,想起当时我们姐妹三个排队依偎在妈妈怀里梳头的情影,那温馨的记忆令我泪流满面。妈妈即使在生病期间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早晨总在六点就起床赶在护士医生来之前梳好头,别好发卡,给人们留下一个干净利索的形象。
妈妈也是非常节俭的,妈妈虽然出身于高干,但没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特殊作风,节约的本性伴随了她一生。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们烧过的煤里面还有些不完全燃烧的炭,要捡回来重用,我到了亲戚家也给人家捡炭,亲戚们笑我,我很不理解。妈妈直到躺在病床上,用手纸还是严格按她自已的标准来撕,我们多撕下来的她总要放在一边留作下次用。妈妈一生再艰苦都没有借过别人的钱,不愿让别人来承担自己的困难。
妈妈顽强的意志一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妈妈没有被病魔吓倒,更没有害怕失去自己的宝贵生命。 在生病期间从没有因疼叫过一声,妈妈到了最后连打一针,都要从针眼里往外渗水。我曾问医生,为什么别的癌症病人都很疼痛,而我的妈妈却不痛,医生说 你真傻,没有不疼的癌症病人,是因为你的妈妈有着顽强的意志,不愿给你们增加痛苦。直到最后妈妈都没有用杜冷丁。在妈妈面前我发现我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软弱无力。虽然妈妈走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 可是我知道,这正是她的坚强、刚毅的一面,不想让我们过多的牵挂。
我不信神,但妈妈的爱让我感受到神的存在。记得去年陪妈妈去欧洲旅游,看到那么多的教堂及信教的教徒,当时我想,世界上真有神么?不可能吧,但现在我想,世界上可能有神,我的妈妈一生与人为善,一生素食,上了天以后,她一定在天堂。
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我握着母亲的手说着无用的宽心话,我的心空荡荡的,感受到了孤独。望着母亲那坦然的表情,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母亲祈祷,祝妈妈走好。妈妈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只想陪您洗洗澡,给您剪剪指甲,和您逛逛超市,陪您去旅游——说来惭愧,平日里忙于工作,忙于孩子,忙于自己的一切,总以为时间还长,没有过多考虑过为母亲 做些什么,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举手之劳的小事,竟成为我终生的遗憾。
妈妈今生今世我们没有爱够,等着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天,我一定好好孝敬您,重新做一个乖女儿,您永远是我的母亲!我永远爱您—一妈妈!
记得从检查出来妈妈生病的那一天,只要一有一个坏消息,天空总是下着雨。送妈妈走的那一天,连续几天晴朗的天空在凌晨四点瞬间突变,我独自一人在灵堂,听着外面电闪雷鸣,我想这是因为妈妈一辈与人为善,感动了上苍,老天爷哭了,它也要为妈妈送行。
欧阳修曾说过:“祭之丰,不如养之薄也。”妈妈,真的现在除了每逢节日给您送去点不知能否收到的鲜花和纸钱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该为您作点什么,有的,就是这怎么都无法遏止的对您的深深的怀念。如今我已没有任何奢望,只是在有生之年,希望常常做梦,让妈妈永在我的梦中。
妈妈去逝后的那几天,前来家中悼念的人络绎不绝,给我们姐妹和父亲带来了莫大的安慰。尤其是妈妈工作过的图书馆,所有的部室都送了花圈。我想,妈妈就是用她那勤劳善良、与世无争的精神品质和爱心换来了这么多人的尊敬。
如果用我的一切可以换来您的生命的话,我愿意
妈妈走了,远在天堂的母亲不知是否孤独,而今我却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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