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经学家胡培翚字、号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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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经学家胡培翚字、号辨正

陈功文

（扬州大学文学院  江苏  扬州  225002）

摘  要：《仪礼正义》的作者胡培翚是徽州籍经学家，关于他的的字、号，笔者所能见到的一些介绍胡培翚生平的文字，多有出入，且称呼混乱，或将其字称为号，或将其号称为字。本文试图结合具体的史料，对胡培翚的字、号进行辨正，以厘清这一历史问题。

关键词：胡培翚；字；号；载屏；竹村；紫蒙

胡培翚（1782-1849），安徽绩溪人，清嘉、道年间著名的经学家，在《仪礼》学研究领域成就突出。其《仪礼正义》自面世以来，被清代学者视为引以为豪的9种12部著名的新疏之一，受到了学术界的重视。汪士铎曾评价此人此书曰：“先生涵濡先泽、渊源耆俊，重之以博闻笃志，阅数十年成《仪礼正义》，凡四十卷，上推周公、孔子、子夏垂教之旨，发明郑君、贾氏得失，旁逮鸿儒经生之所议，张皇幽渺，阐扬圣绪，二千余岁绝学也。”[1]703可见，胡培翚的经学成就显著。但关于胡培翚的字、号，笔者所能见到的一些介绍胡培翚生平的文字，多有出入，且称呼混乱，或将其字称为号，或将其号称为字。本文试图结合具体的史料，对胡培翚的字、号进行辨正，以厘清这一历史问题。

一

现在可查的记载胡培翚生平材料不是很多，但通过搜集整理，笔者发现这有限的几家对胡培翚的字、号称法有很大出入。如《清史稿》称：“胡培翚，字载平。”[2]13272《清史列传》称：“胡培翚，字载屏。”[3]5619《绩溪金紫胡氏家谱》（以下简称《家谱》）称：“培翚公，秉钦次子，字竹村。”[4]胡培系《族兄竹村先生事状》（以下简称《事状》）称：“公讳培翚，字载屏，号竹村。”[5]赵之谦云：“胡培翚，字载屏，号竹村。”[6]972胡培翚学生汪士铎《户部主事胡先生墓志铭》（以下简称《墓志铭》）称：“先生讳培翚，字载屏，一字竹村。”[1]703胡培翚友人陈奂在《师友渊源记》中称：“胡培翚，字紫蒙，一字竹村。”[7]19胡韫玉《胡培翚传》称：“胡先生培翚，字载屏，学者称为竹村先生”。 [8]金天翮《皖志列传稿》称：“胡培翚，字载屏，号竹村，学者称为竹村先生。”[9]《清儒学案》称：“胡培翚字载屏，一字竹村。”[10]3789孙海波撰《研六室杂著十卷》之《提要》云：“清绩溪胡培翚撰。培翚字载屏，又号竹村。”[11]516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在介绍胡培翚的字、号时则从《清儒学案》，其云：“胡培翚字载屏，一字竹村。”[12]88今人杨廷福、杨同甫编的《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以下简称《索引》）称其字有二，曰：“载平、载屏”。而对其号、别称、室名等，则放在一起笼统称之为：“研六室、竹村、世泽楼、竹匡、紫蒙。”[13]1185此称显得较为杂乱，也难确认。由此可见，学术界对胡培翚字、号之称法明显较乱，且至今尚无统一的规定。

在辨正之前，我们先将《索引》一书中对胡培翚号、别称、室名等称法重新梳理一下。先看“世泽楼”。《家谱》卷首下“祠记”目载胡培翚《特祭祠世泽楼藏书碑记》云：“嘉庆乙亥、丙子间，重修家祠，尝与冠一叔（讳承鉴）谋构藏书之所，以公同族而未果。道光壬辰，培翚重申前议，族中好义之士踊跃捐输，适正晖侄（讳尚昱）来襄，其事不数月捐成钱一千六百余缗……道光十七年，岁次丁酉仲春月，赐进士出身，原任户部主事三十二世孙培翚谨撰。”《家谱》卷首中“仕宦”目“培翚公”条称：“丁酉，与族人共谋藏书于世泽楼，并捐置义馆义学。”[4]由此可见，世泽楼是胡培翚等出资创建的、以嘉惠后世的藏书之所。因此，世泽楼不应是胡培翚的号与别称。

再看“研六室”。研六室为胡氏之室名[14]1428，胡培翚曾以此名书，将其前后三十年间所写的八十余篇论经文集命名为《研六室文钞》，因此，“研六室”亦非胡培翚的号与别称。在将上述“世泽楼”与“研六室”梳理之后，我们再来看《索引》一书中所谈到的“竹村、竹匡、紫蒙”等称法，若按照编者杨廷福、杨同甫先生的分类标准，则“竹村、竹匡、紫蒙”当为胡培翚的号或别名。这样一来，胡培翚的字就有载平、载屏、竹村、紫蒙等称法，号就有竹村、竹匡、紫蒙等称法。如此，则“竹村”与“紫蒙”二者，既有人称其为胡氏之字，也有人称其为胡氏之号，显然较为杂乱，有重新辨正之必要。

二

下面，我们再回过头来将上述所列的材料重新梳理并加以辨正。首先，我们来辨正其字“载平、载屏”之说。称其字为“载屏”的有《清史列传》、《清儒学案》、《事状》、赵之谦《手札》、《墓志铭》、胡韫玉《胡培翚传》、金天翮《胡培翚传》、孙海波《提要》、《清代朴学大师列传》等数家。在此数家之中，最有发言权的应属胡培系、汪士铎、赵之谦等人。因为胡培系是胡培翚的堂弟，又曾师从胡培翚多年。从二人关系而言，其对胡培翚的生平事迹应了解透彻。汪士铎是胡培翚的嫡传弟子，师生关系一直很好，胡培翚曾对汪士铎多所赞誉，其云：“杨生大堉、汪生士铎据《列女传》有……杨生、汪生俱金陵人，贫而力学嗜古，余主钟山讲院，常从余问难经义，多有足以益余者。”[15]395胡培翚去世后，汪士铎曾为其撰写过墓志铭，高度赞扬了胡培翚的人品与学问。因此，汪士铎称胡培翚“字载屏”也不应有误。况且墓志铭是盖棺定论性质的文字，其对一个人生平事迹的记载不能随便，也不应随便。从此角度而言，汪士铎的观点可信度很大。赵之谦与胡培系有过交往，他为撰《汉学师承续记》，曾多次致书胡培系了解胡培翚及《仪礼正义》等情况，则其对胡培翚的生平也应有较深的了解。从这三人与胡培翚有过直接或间接的交往过程来看，三人所说胡培翚“字载屏”应不误。至于《清史列传》、胡韫玉、金天翮、《清儒学案》、孙海波、支伟成数家，他们都是胡培翚身后的人和事，且距离胡氏生活的时代也有一段时间，他们采胡培翚“字载屏”之说，当是继承胡培系、汪士铎、赵之谦等人观点的。

至于“字载平”一说，由上述的材料可以看出，除了《索引》一书称胡培翚的字为“载平、载屏”之外，只有《清史稿》一家称胡培翚的字为“载平”，其余各家均无此称法。为什么会有“载平”一说出现呢？考其原因，或许有二。其一，“载平”为“载屏”之异称。这种异称的特点是故意将某人的名或字的某个字写成别字，从而造成异称。这在古代友朋之间是习以为常的，如郭延礼先生认为：“古代友朋中称名或字时，有时书一别字，如纽树玉字匪石，先生（龚自珍）书作‘非石’。” [16]其二，是《清史稿》致误造成的。《清史稿》一书，由于多种历史原因，其对史料的记载多与史实不符，此也早已成为学界共识。如此书记载胡培翚祖父胡匡衷时说：“祖匡衷，字朴苏，岁贡生。”[2]13272遍考其他所有记载胡匡衷的史料，均无发现称“胡匡衷，字朴苏”的，仅此一家而已。针对《清史稿》一书考证史料不严的事实，我们也可认为“载平”一称或许有误。因为其他数家均称“胡培翚，字载屏”，那么，此处的“载平”为“载屏”之误可能性很大。这样一来，《索引》一书称胡培翚的字为“载平、载屏”，当是兼采《清史稿》并审查不严的结果。综上而言，“载屏”应是胡培翚的字。至于“载平”，则有可能是“载屏”之误，有可能是“载屏”之异称，也有可能是《清史稿》或有所据，但我们不能发现翔实的材料予以证明，本文暂时只能存疑，不认同其为胡培翚的字。

其次，我们来辨正其字“竹村”、号“竹村”之说。称胡培翚“字竹村”的有《家谱》、《墓志铭》、《师友渊源记》、《清儒学案》、《清代朴学大师列传》等。称其号为“竹村”的有《事状》、赵之谦《手札》、金天翮《胡培翚传》、孙海波《提要》等。那么，“竹村”到底是胡培翚的字还是号呢？在这一问题上，最有说服力的应是其《家谱》。《家谱》是胡培翚在世时所修，胡培翚曾参与修《家谱》之役并担任《家谱》纂修一职。《家谱》卷首中“仕宦”目“培翚公”条称：“嘉庆戊寅纂修族谱。”《绩溪金紫胡氏家谱·古今修谱名目·国朝嘉庆二十四年复续修家谱》记载：“纂修为培翚公。”《胡氏族谱旧序》也称：“嘉庆戊寅秉衡公、培翚公等修之。”《家谱》卷首上《传志》称：“胡培翚修谱时所辑也。光绪甲申胡培系乃采摭南宋杂史，如《靖康要录》、《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之类，以补其缺略，分为上下两卷，遵培翚公所编总集之例，题曰《胡少师年谱》，以行于世。”既然有这么多的材料能够证明胡培翚曾参与修《家谱》，则《家谱》中称胡培翚“字竹村”当然不误，毕竟胡培翚在纂修的过程中是不会把自己的字与号弄混的。如此，则称其“号竹村”就显然不确了。

再次，我们来辨正其字“紫蒙”、号“紫蒙”一说。在上述材料中，称其“字紫蒙”仅陈奂一家。陈奂与胡培翚是同一时代人，与胡培翚有过交游并曾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人常有书信往来。陈奂曾将胡培翚的来信汇为一册，收入《流翰仰瞻》中。胡培翚死后，其遗著《仪礼正义》也是赖陈奂帮忙校梓的。可见二人之间的友谊非同一般。对于这样有着深厚交情的人来说，相互之间是不会轻易把对方的字、号弄错的。但恰恰相反，陈奂的《师友渊源记》常常把友人的字、号弄混，如其称段玉裁：“段讳玉裁，字若膺，一字懋堂。”而来新夏在介绍罗继祖编的《段懋堂先生年谱》时说：“谱主段玉裁，字若膺，号懋堂，茂堂，早年曾字乔林，又字淳甫，又号砚北居士、长塘湖居士、侨吴老人等。”[17]111可见此处陈奂就将段玉裁“号懋堂”混为“字懋堂”。再如陈奂称王念孙的字、号也是如此，其云：“王念孙，字怀祖，一字石臞。”同样，来新夏在介绍闵尔昌编的《王石臞先生年谱》时说：“谱主王念孙，字怀祖，号石臞。”[17]119此处，陈奂又将王念孙“号石臞”混成“字石臞”。可见，陈奂在写作《师友渊源记》一书时，对师友们的字、号辨别不是十分清晰的。若按照这种逻辑，则陈奂称“胡培翚，字紫蒙”或许有误，很可能是将胡培翚“号紫蒙”混成“字紫蒙”。毕竟这种称法仅陈奂一家，无其他旁证。今人杨廷福、杨同甫编的《索引》称胡培翚的号为“紫蒙”，或许另有所据，本文姑且从其说，认为“紫蒙”为胡培翚的号。另外，对于段玉裁、王念孙的字、号，《索引》一书也同各人《年谱》。可见，《索引》一书对清人字、号的选择是有所考证的。从这一点出发，我们也可认为“紫蒙”为胡培翚的号，而非其字。

至于号、别名“竹匡”一说，除了《索引》一书持其说以外，其他各家均无此称呼。不知二杨援据何处。既然二杨将其列入“号”与“别名”之中，想必另有所据。本文暂且依据二杨之书，将“竹匡”列为胡培翚的号或别名。今结合本文的考证与诸贤之论，本文认为胡培翚的字、号应暂作这样称法较为合适：胡培翚，字载屏，一字竹村，号紫蒙，又号（或别名）竹匡，人称竹村先生。        

参考文献:

[1]汪士铎. 户部主事胡先生墓志铭[M]//续修四库全书（第153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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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广植等纂修. 绩溪金紫胡氏家谱[M]. 光绪三十三年（上海图书馆藏）.

[5]胡培系. 族兄竹村先生事状[A]. 研六室文钞补遗[M]. 清光绪六年刻本.

[6]赵之谦手稿. 漆永祥整理. 国朝汉学师承续记[M]//江藩著. 漆永祥笺释. 汉学师承记笺释[M].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7]陈奂. 师友渊源记[M]. 光绪十二年函雅堂丛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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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吴枫.宋一夫.中华儒学通典[M].南海出版公司，1992.

[15]胡培翚.研六室文钞[M]//续修四库全书（第1531册）.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6]郭延礼.龚自珍年谱[M].齐鲁书社，1987.

[17]来新夏.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作者简介：陈功文，男，安徽六安人，扬州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博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古代学术史    联系电话：15195559272    邮箱：chengongwen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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