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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 民国瑞安池志澂——臺灣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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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3 01:38: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民国瑞安池志徵——臺灣遊記

清末民国时期,瑞安人才倍出,有“东南小邹鲁”之称,而池志徵便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被称为:"浙南四支笔"之一池志徵(1853—1937),字云珊,晚号卧庐,家居瑞安城关虞池。

少时天资聪慧,博学多才,在文学、书法、诗词、楹联、中医诸多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浙南书画界并以他为首,与孙诒泽、许苞、项廷珍为世人统称为“浙南四支笔”。

1875年为湖北布政使孙衣言幕僚。孙衣言赴任江宁,池亦随往。以后孙锵鸣在南京钟山书院执教,池亦前去攻读,毕业后旅居上海。

1892年曾在台湾任抚台文案,鸦片战争爆发前夕,回瑞安定居,以授徒为业,以书法会友,曾协助陈虬创办利济医学堂,并教授中医学。池志徵的书法以颜体为宗,苍劲豪放,字迹庄严大度,达到炉火纯青,自成体势的境界。

1930年在杭州举办的西湖博览会上,他书写的条幅荣获书法展览优等奖,被誉为“东南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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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1:39:07 | 只看该作者
弁言



  本書收遊記與日記各兩種,合題曰「臺灣遊記」。

  一為池誌徵撰「全臺遊記」,系錄自惜硯樓叢刊。池君於清光緒辛卯(十七年)冬來臺,迄甲午(二十年)中日之役起,始倉皇內渡。三載之間,池君足跡幾歷全臺,遂就其當時之日記刪削而為「全臺遊記」一卷;舉凡山川之扼要、人物之蕃昌、風俗時候之奇異以及社寮險阻、民番雜處之情況,莫不記之,足為臺灣割讓前夕之寫照。

  二為吳德功撰「觀光日記」,系省立臺北圖書館所藏之抄本。先是馬關和約成,清允割讓臺、澎,臺人力爭不可得,乃組義軍以相抗,卒以強弱之勢懸殊,全臺淪於日人之手。然自光緒乙未(二十一年)以來,臺民抗日之舉,屢仆屢起,頗使日人心驚膽慄,閱四、五載始得稍安。日人知徒恃武力鎮壓之難於收效也,思以懷柔之法籠絡全臺知識分子,遂於明治三十三年(光緒二十六年)春舉行「揚文會」,而吳君德功即為應召參加斯會之一員。吳君於是年三月八日自其家鄉彰化起程,十三日抵臺北。十五日上午開會,下午閱陸軍操演,十六日往基隆觀戰艦橫須賀號演放槍砲。其余諸日,除宴會及遊覽外,則參觀警察獄官學習所、制洋煙所、電火所、病院、商品陳列所、郵便局、兵工廠、鋸木所、度量衡調查所、測候所、法院、樟腦製造所等機構。二十六日離臺北,三十一日返抵彰化。「觀光日記」即記此二十四日間之活動。吳君頗好吟詠,故其日記中附詩甚多,雖其詩文並無可取,然日人之籠絡手腕與當時各機構之情況,尚足供研究臺灣史者之參考也。

  三為施景琛撰「鯤瀛日記」,系省立臺北圖書館所藏之鉛印本。施君奉制軍松鶴齡之命渡臺調查實業,於壬子正月初三日(民國元年二月二十日)自福州乘撫順丸先赴廈門。更於初九日乘大仁丸渡臺灣海峽,次日抵臺北。十二日開始其考察工作。先在臺北參觀臺灣日日新聞報社,調查臺灣鐵路建設情形,訪問權度、專賣二局,嗣即往臺南參觀物產展覽會與教育展覽會;又赴打狗參觀港口工事,又赴阿堠參觀血清作業所及臺灣製糖會社工場,又赴大目降參觀糖業試驗場。再轉嘉義,參觀苗圃及竹器製造傳習所。再轉臺中,參觀葫蘆墩制麻會社及製造磚瓦工場。再返臺北,參觀瑞芳金礦、新店塯公圳工事、水源地、發電所、電話交換所、臺北監獄。最後訪問民政當局及鹽務機關,查詢臺灣財政與鹽務概況以及土地調查與改善市區辦法。施君在臺十八日,於正月二十九日(陽曆三月十七日)乘大仁丸離臺返閩。「鯤瀛日記」即記此一月間之行程與考察之所得也。日記之後,附詩二十九首,多為旅途酬贈之作。

  四為張遵旭撰「臺灣遊記」,系省立臺北圖書館所藏之油印本。此記未言何年,但以記中所述事實考之,知為民國五年。是年,張君以福建省長所派代表名義於四月三日由福州乘新高丸赴臺。五日抵臺北,七日參觀勸業會。八日參觀工業講習所、農事試驗場、殖產局附屬養蠶所、臺北水源地、博物館。九日遊淡水、北投。十日參與勸業會之開幕式。十一日到臺中,先遊公園,繼即參觀物產陳列所、農會、水源工場、米榖乾燥所、米榖檢查所及附設帽子檢查所。十二日到嘉義,參觀製材工場,並遊神社、公園。十三日到打狗,先往阿緱參觀血清作業所及臺灣製糖株式會社;旋回打狗,參觀港口。十四日遊覽臺南諸名勝。十五日回臺北。十六日再觀勸業會。十九日遊基隆水族館。遂乘湖北丸於次日返抵福州。「臺灣遊記」即記臺灣勸業會之內容與此十八日間訪臺之經過也。

  上列四記,皆有錯字,尤以觀光日記訛舛為多;多數皆已校正,間有無法校改者,只得姑仍其舊。(百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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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1:39:51 | 只看该作者
全臺遊記

  池志澂

  ·自序·

  全臺遊記,清光緒壬辰、癸巳間遊幕臺灣刪改日記而作也。當時尚有番社紀聞略並臺遊雪鴻記二書。番社紀聞略專記生番風俗,雪鴻記則記臺南北歌樓舞館中事。甲午中日役興,倉皇內渡,友人見者頗為歎賞。惟故人陳子介石一見雪鴻記,則大為相責,謂余離家室、別友朋,浪遊海內外十余年,不著有用之書,而作此等冶遊誨淫之冊,即使膾炙人口,亦不過板橋雜記之流,何益之有!介石,我畏友也。余聞其言,且慚且感,遂即束藏不為人見。今已數十年,並番社紀聞略亦不知何去矣。

  全臺遊記一書,當時相失者亦三十年。直至去歲遷居此屋,忽得諸舊碗廚破柵中,有紅紙里束,拆而視之,則亡兒鍇所書此記正楷,完全毋佚,不禁躍然。而雪鴻記、番社紀聞略終歸烏有。然後知筆墨存亡,自有定數在也。

  臺灣東西長千二百里,南北橫五百余里,正面對小琉球嶼,背後與閩五虎門相對。當時此島未闢,宋朱子熹立五虎門,謂五百年後海外千余里有數百萬人煙。至明鄭克塽納土,恰值其數;此當時朱子亦以山川發源形勢決之也。近所設共三府、一州、十一縣,皆濱海邊地,尚不及全臺三分之二。中間平疇廣壤,可墾良田數千萬畝,如大坷坑、三貂嶺等處,亦可置縣治一、二所。稻粱菽麥年每三熟,瓜果菜菔大較內地數倍,此皆菁華積聚未發之故也。

  大凡地之興隆衰敗,非身歷目睹之處,不敢率爾而記。以形勢廣闊,景物森羅,千山萬壑,猝難深究。余在臺三載,凡過其地者,必先睹其形勢,謂某處形勢將來必興,某處形勢今日雖盛、將來必敗。余昔時所睹形勢必興之地,聞今日已為日本人所興。嗚呼!我中國自有必興之地,中國不能自興,竟為異域人所大興;豈不痛哉!豈不惜哉!余甚怪當道諸公為國家割地求和,獨不想數百年前鄭氏納土經營艱苦,一旦以千里輕易讓於他人。噫!豈僅失計算哉,亦可謂無一毫國家之心術矣!今此地已非我有,則余此記亦歸毋用。雖然,有此記存,將來數十百年後我國有心人見者,亦知我中國當時原有此美地,不幸獨淪為異域,或亦痛哭流涕而三思之也!余年已八十,追思四十年前臺灣未割之時,繁華氣象,宛然在目。今日執筆而敘此記,亦不禁老淚之滂沱也!噫!

  ·全臺遊記·

  池志澂

  余少時讀藍鹿洲平臺紀略、魏默深戡定臺灣記諸書,謂臺灣土沃產阜,耕一余三,可富可強,可戰可守,輒慕然作海外之想。比長好遊,周歷數邦,然仍未至臺灣。辛卯客滬,有同州友人備營北臺,邀余同渡。遂自北而南、而東,三載之間,遍跡全臺。山川之扼要、人物之蕃昌、風俗時候之奇異以及寮社險阻、民番雜處、古來方輿所未載、人跡所不及者,類皆記之。

  是歲十月二十日,由滬坐斯美輪船渡海。申初開行,二百里天霧,泊鞍子島。

  廿一日雨,午霽,散步柁樓,回顧有島重疊如列屏,舟人告余曰:『普陀山已過,入大洋界矣』。巨輪鼓浪,黑煙滾滾,大有乘長風破萬里浪之意。快哉此行!

  廿二早起,東南風,天氣甚和暖。午初,見前面雲霧中高山隱隱。舟人用遠鏡窺之,曰:『雞籠山離此僅二百余里耳』。南洋風浪甚險,此行兩日夜無顛■〈竹上頗下〉,亦幸也。申正到雞籠。雞籠三面皆山,北面臨海。山疊而雄,水綠而淡。滿山草樹,碧色如春,以地暖無霜雪故也。小划數十,望輪爭飛,人氣椎魯,語言莫辨。余偕友人上岸沽酒,洋樓客棧,闤闠諠譁,亦一熱鬧口岸也。

  余聞臺北前僅八里岔一口有社船來往,其余叉港支河僅堪漁捕,今則八里岔淤塞,新添各港曰大港、曰後壟、曰香山、曰滬美、曰雞籠,皆為互市之區,而雞籠港門宏敞,盛潮水深二、三丈,四時洋船可泊,與福甯沙埕、烽火對峙,實南洋第一扼要,故帆檣尤繁多矣。其環列左右,十里為雞籠嶼,八里為桶盤嶼,左十里為獅球嶼,右十里為燭臺嶼、抬簥嶼,又十五里香爐嶼,又三十里鳥嶼、雞心嶼,又三十五里花坪嶼。港東多煤礦,設撫民理番同知兼理焉。磊石為岡,以防海寇。此地終年陰霾罕晴霽,是夜皓月濯浪,星河交輝,兩岸蟲聲猶作秋鳴,令人起悲思焉。

  廿三早僱小划船上岸,坐火車至臺北府城。辰正上車,自雞籠山行二十里,有洞長里余,兩旁石壁皆奇形,車過其中,■〈雨上貓下〉暗險濕,聲隆隆然如雷殷,令人毛髮聳然。又二十里為八堵,又十五里為水返腳,換車焉。又十里為南港,又十里為錫口,各有票房,為各路貨客上下。再行十二里為大稻埕,下車焉。自雞籠洋碼頭至臺北府大稻埕,計程三十里,皆遶山曲折而行,谿谷奇宕,風景如畫。時已殘冬,田中麥穗、秧針,黃綠相間,猶是內地四、五月景象,則地之肥暖可知。

  下車,僱東洋車入城。城內人煙尚不甚密,而街道寬達。男子無貴賤,不穿長服,喜搭紅綠辮頭,有重至七、八兩者。女子自七、八歲至十五、六時,亦喜盤紅辮。婦人喜豔服鮮花,裹足如弓,環以金煉,其大如鈕,行路聲琅琅也。屋宇多樓,牆瓦皆赤,此赤嵌城所由名也。

  廿五早,偕友人散步城頭。臺北向惟淡水廳一城在新竹,舊轄延袤四、五百里。法夷犯順,沈文肅請設臺北府縣以固北路,林時甫太僕出家資築之。城周圍十里,環以濠河。濠畔密栽大樹,樹綠且雄。遠眺四圍,皆崇山疊嶂,中開平原,氣象宏闊,實為全臺收局,建城無逾此佳者。今雖悍陋,民氣初開,十年之後,當與粵東楚漢諸鎮同為華洋靡麗之邦;以形勢決之也。

  廿六日遊艋艦。在府城南門外三里,淡水最大之鎮。居民數千家。有參將分司營署在焉。地當龜崙、雞籠兩山之間,沃壤平疇,溪流環抱,西至海口三十里,直達滬美,並有觀音山、大屯山為屏障,與閩五虎門相對。沈文肅疏中所謂:『淡蘭扼要之區、全臺北門之管也』。歌樓舞館,幾乎無家不是。俗重生女,有終其身不嫁以娼為榮者。此風不知何自始耶?嗚呼!地氣溫濕,人性自淫,宜開湖水以洩其菁華,宜栽大樹以收其亢氣。當道者何不一見及此耶?申末返城。

  廿七出大稻埕,趁小輪舟遊滬美。大稻埕在府城北門外,亦淡水大市鎮,即前日雞籠來下車之地也。兩街數百家皆茶莊。臺北出產以茶、樟、靛、油、煤為大宗。每歲出茶可二千萬觔,而烏龍為最佳,美國人喜之。自大稻埕至滬美,水程四十里。即由洋大橋上小輪舟。大橋橫亙江中,長二百四十丈,以東路火東過江而設。橋畔夾板、小輪,帆筒如林。由內江往滬美、雞籠者由此上下。此間山水奇曲,大類我浙武陵、蘭溪兩處。若沿江數里,多設洋樓、密栽柳木,氣象更矞雄也。他年臺北大興,其必先在此乎!

  午正到滬美。滬美民居數千家,皆依山曲折,分為上、中、下三層街。中、下市肆稠密,行道者趾錯肩摩,而上則樹木陰翳、樓閣參差,頗有村居縹緲之意。由街西出二、三里即港,俗所謂淡水港是也。兩岸南北皆山,中開大港,寬六、七里,水深三丈,兩邊暗沙圍抱,輪泊須俟潮出入。此雞籠以南咽喉也。港口舊有荷蘭砲臺。今外口北岸復新築西洋砲臺,甚雄壯。近又設水雷局、海關焉。

  廿九日回府城。

  十二月初二日,訪友人於新竹。新竹即淡水廳舊署,昔所謂竹塹埔是也,離臺北府城百五十里。遂復乘東路火車而去。十里至新莊;大村市,居民二千家,昔有縣丞,今移駐艋艦焉。十里,坡角。十五里,龜崙嶺;有街汛,兩邊皆山,火車上下,遠望逶迆如蛇行。十五里,桃仔園;亦大村市,有城堡,山水清奇,田土膏美,滿山十里皆紅豆,曉風夕陽,嬝嬝可愛,姚碩甫臺北道里記所謂江南道上行,即此處也。十里,坎子腳。十里,中櫪;有汛市,換車焉。十里,頭重谿。二十里,大湖口,一名糞箕湖。十里,鳳山畸;山甚平坦,兩山相隔數十丈,下臨大溪,有大橋橫跨兩嶺,車過其上,俯視村落,夕陽滿山,大有雞鳴樹間、犬吠雲中之概。再行十五里為新竹,下車焉。

  新竹昔時圍竹為城,以避野番,故名竹塹。今則設官置治,畫井分疆,氣運大開,非人力所能遏抑也。自頭重谿、土耳溝以南至大甲溪以北為縣轄,即廳城為縣城。風俗、物候與淡水同,而民秀過之。內負崇山,外臨大海。濱谿設大甲巡檢,其余谿港十余,總以吞霄。中港源流為長,惟水淺難泊巨舟,故仍必以滬美、雞籠通互易焉。境內土地肥饒,人民沃衍,藍鼎元東征集所謂臺北民生之利無如竹塹,而二百年後竟著其盛焉。

  在新竹二日,欲有事彰化。友人曰:『彰化在大甲谿南五十里,欲遊彰化,先過大甲谿。溪廣數里,發源內山,下多怪石。夏秋雷雨驟漲,駭流激湍,行人稱天險焉。此時水平,或可涉筏』。出新竹西門五里,曰牛埔莊。三里,香山塘。四里,下寮。三里,鹽水港。五里,老衢畸。五里,中港街,有汛。十里,山仔頂。五里,後壟街,有營,駐千總,稽查海口。宿焉。五里,烏眉港。五里,白沙墩。十里,吞霄街。八里,宛里街。二里,房里街,有城堡四門。約三里,房里,即貓里也。其山有貓里牛艍山,產礦油,甚大,昔從岩壁流出。又有玉山,亦在房里溪。山中晴霽,乃見峻巖峭壁疊白如銀,可望不可即。相傳前明鄭成功自率步卒往,至山麓,遙隔一溪,毒甚,涉者多死,遂止。再行十里,大甲街。再五里,即大甲溪。余來時適逢陰雨,守溪二日,竟不得渡,溪闊多藤,溪人織草為蓆,名曰大甲蓆。復留溪一日,遂返新竹。在新竹又二日,仍坐火車至桃仔園,下車一宿,遊大■〈山上坷下〉崁。

  大■〈山上坷下〉崁在桃仔園北十五里,本野番出沒之區,闊約三百里。此地開闢,可墾良田數十萬畝,足置一縣治,直通後山。漫山遍野皆樟,大者合抱,氣甚芬烈,熬其質可為腦,有腦寮、腦局在,歲出腦數百萬,近設腦務總辦理之。出鹿亦甚多。出大■〈山上坷下〉崁,仍由桃仔園坐火車至臺北府城。

  次日,復坐東路火車訪友人於金沙局。局在雞籠內山。距雞籠北十里曰七堵、八堵,凡十里至暖暖、瑞芳,二十里內皆金山。山氣磅磚蔥厚,左右岩溪,溪水映日,流砂閃耀。每日淘沙者約數千人。溪中時有山人小舟、伐木作薪、載往艋艦者。滿山奇花異草,綠陰繽紛,男女紅辮綠衫,歌唱自樂,真仙境也。又聞八堵山為產煤奧區,近有華匠濬煤井、倣西法以行之。又有硫磺產於金包里、冷水窟、大礦山、北投等處,距雞籠近或二、三十里,遠或四、五十里,皆為利源所在。臺灣精華多聚於北路淡蘭一隅,膏壤尤溢。是在官斯土者開其源耳。過此十里為三貂嶺,入宜蘭縣界矣。三貂嶺為臺北第一高山,自麓至嶺凡十里。當時嶺路初開,草樹蒙翳,仰不見天日。今則設關置戍,南逮蘇澳,荒榛灌莽,幾成坦途。

  余在金沙局二日,出山由火車回臺北府,遂入撫幕。在撫幕四閱月,有在滬友人張君經甫為臺北商務局總理,邀余辦鐵路票房事。在商務局一年。

  明年正月,張公轉薦余於臺東統營剌史胡公傳幕府。張公曰:『後山多生番巢穴,地僻人稀,風瘴較前山為厲,君願行否乎』?余曰:『當時之前山,亦今日之後山,有官司兵營以守之,何險之有』!

  適有本局斯美輪船送澎湖鎮、安平府回署,遂乘其便。廿二日由雞籠上船。自雞籠至澎湖約二百里,皆弱水,波濤險惡。是月幸無風。

  廿三日黎明過澎湖溝,水勢深凹,輪泊過此,必俟天明。東西闊百里,南北長數百里,文獻通考所謂水至澎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想即此也。余從舟中遠望,大小列島星羅棋布煙波浩渺之中,自成天然位置。已正到媽宮澳。澳深數丈,左右各島環列,中開一水,可出入巨艘。登高一望,外有西嶼為之屏障,內有新城、龜山、蛇山相犄角。近於新城復築砲臺,更得控扼當關之勢。夏秋臺洋風湧險惡,輪舶多於此寄椗,亦好口岸也。列島舊稱三十六,而實則有名可紀者五十有四,最大除大山島外則澎湖本島。澎湖島即媽宮島,有媽宮街、媽宮城在焉。周島七十里,居民二萬,大半皆漳、泉人,束茅為屋以捕魚,蓄豚飼雞為生。物產不甚豐饒,米麥棉粟皆臺廈接濟,亦海外瘠土也。而地氣溫暖,四時皆夏,海風悠揚,亦不甚苦熱。海畔多石花、鐵珊瑚、海風藤。山問皆巨石,怒突偃蹇,奇塊不可狀,然質不甚堅,不可施椎鑿也。康熙末朱一貴之亂,全臺淪沒,惟澎湖獨存。國家以澎湖克而鄭氏降,澎湖存而全臺復,謂臺灣形勢全在澎湖,故移總兵駐其地,而實則澎湖雖非全臺控制,而臺廈之衝有此巨鎮,果能設屯重兵,彼縱橫海上者又安敢越澎湖飛渡而絕無顧忌耶。在澎湖一夜,次早仍由原輪赴安平。

  澎湖至安平一百五十里,即前臺灣縣也。昔曰安平鎮,今改為安平縣。同治十三年,海氛不靖,於安平之三鯤身造西洋砲臺。郡港無內澳,鹿耳門昔可容巨舟出入,今已淤淺,改泊四草湖。安平巨浪滔天,夏初南風時尤劇,俗名曰「湧」,排擊掀翻,響聞百里,天明即作,作時艘舶急駛澎湖或旂後以避之,雖泰西人之善駕駛,語及安平口無不目震心駭,此可稱天險也。輪船泊處離岸二十里,皆以竹排轉渡。排中設木桶二,放行李、坐人,往往遇湧有壞事者。此來日麗風和,雖有浪湧,亦不見其可畏。午正上岸。

  臺南城大數倍臺北,其街市之繁華、民居之稠密、百物之便宜亦數倍之,而地氣太暖,風沙滿目,水土似不及臺北為佳。男婦老幼喜嚼檳榔,客來不奉茶,惟送檳榔。閭里詬誶,送檳榔數口即止。案檳榔即廣東雞心,粵人俟成熟取子而食,臺人於未熟食其皮,合蠣房灰、浮留藤同嚼,可避瘴氣。然三物合和,唾如膿血,亦惡習也。

  次早過南門外,路值土人迎大王神,金鼓震地,香煙屬天。問之,則曰:『大王池姓,閩赤岸人也;此間最著靈異』。余遂入廟展拜,慨想遺風。嗟呼!凡生有功德於民,沒則祭以報功,義固然也。以我王事實雖不可考,二百年來,里社不沒其馨香,其必當時有實德感人者深矣。余與王同一本,遂欷歔久之。

  次早謁臺南道顧公,遂留署。臺南地土鬆浮,民氣忙碌,似不若臺北之平疇廣壤。然帆檣鱗集,百物所聚,亦海外大都會也。臺北多山,臺南多水;臺北多雨,臺南多風。臺北之土堅而紅,故民風亦強而悍;臺南之土皆沙,故民風亦流於弱。然草樹鮮花、瓜菜茄豆,經年不絕,臺南北皆然也。

  在道署二日,欲訪友人孫君巡檢於大武壟。地在嘉義、安平分界之區,藍鼎元集所謂通羅漢門阿猴林為南、中二路之咽喉者即此。向作盜藪,故設巡檢以駐之。次早出安平城,迤東北行二十里,時已薄午,遙見馬牛四來,百貨交集,讙呼喧雜,道路為塞,余不得已導輿夫叱路而出,蓋村民無巨市貿易,往往十里、二十里有地定期設市,而遠近售商者率以期畢集,昔人名曰市集,然不僅臺灣然也。入署見孫君,談綦久,留三日,仍回臺南道署。

  查安平到臺東,尚有九站山路。過鳳山,即系番社,峭嶺竣溪,險阻異常,非多隊不可行。適胡公有餉船來在此,遂遣從人打發行李上船,余自起轎陸行。十二早出安平城,南行二十里曰大湖,市鎮甚鬧。再二十里曰阿公店,大市鎮,民居更稠密,有分司營汛在,惟風沙太厲,行路者目不能開,遂止焉。十三早,由阿公店二十里曰楠梓街,亦大市鎮,數里皆楠木,故名;入鳳山縣界。是日適市人迎會,蠻女■〈口尓〉衣紅辮,滿插香花,絡繹不絕,亦趣觀也。過此二十里,皆沙漠不耕之地,兩塘蘆荻黑暗如林,當時最為盜劫出沒之區。去歲,鳳山令李公嚴殺數十人,此風稍戢。再行六、七里,為鳳山縣城,止焉。

  由臺北至臺南,過大甲溪即無山,至鳳山始有山,然亦不高。鳳山城小而形勢甚闊,東、南皆沿海,向稱毒瘴惡地,官其邑者皆不敢至;今則民番雜處,商賈雲集,亦臺南之屏衛也。

  十四日出鳳山城,東行十五里曰林仔邊,地甚秀腴,清溪環抱,綠竹茂美,有三吳風。所見婦女皆水眼小足,瘦韻嫣然。過此皆溪,隔一里則涉一溪,深者渡以竹筏。最後一大溪,焦石嶒崚水浪洶湧,猝遇暴雨,多嗟滅頂。過溪為東港,宿焉。此日僅行三十五里,不啻六、七十里焉,皆以溪阻也。

  東港居民數千,皆草戶,大半捕魚為生。鳳山沿海諸港,半多壅塞,惟東港水深二丈,商船便於出入,故繁盛焉。此地出蔗糖,多賤售我溫,以港口與溫海對峙也。

  十五日,兩轎伕不肯行,遂止東港。是日適行李船到,丁哨官來見。午霽,步行海岸,見檣帆數隻,皆冉冉欲我浙行,令人起鄉思焉。

  十六日,由東港行約五里,遙望對峙海中有一島,哨官曰:『此小琉球嶼也,離此約六十里,島中居民四百戶,男女二、三千人,地不產五穀,以捕魚雜種為生,恐宵小易於藏匿,近以屯兵守之』。案康熙時張給諫出使琉球記,謂由五虎門放洋過梅花所七日矣,今舵工上斗遙見東北一山,形圓卑如覆盂,四面無匹,心甚疑之;越日,因北風引舟南行,詢之土人,則曰小琉球也,北去日本,東出弱水洋,當飄蓬萊、扶桑,不知何日西還。若是,則小琉球當此嶼矣。再行十五里曰蕭家莊。此地僅十數家,皆蕭姓,然皆殷戶,出米甚多。再行二十里為石頭大營,即東州界,止焉。營官譚鎮軍以余統營幕府,即以官銜手版聲砲飭隊而迎。欲於次日上三條崙,譚營官曰:『去此數里皆番山險社,地僻人稀,非多隊不能行,必須敝營先飭知各分棚以便派差伺候』。遂勉留一日。

  十八早,譚營官即派哨官一人、洋槍隊二十人、刀叉大旗對號各二人,護余上嶺。十五里至歸化門營,換隊焉。又十五里至六義社營,又換隊焉。又八里至大樹前營,止焉。營官歐君曰:『自三條崙至此,雖峻嶺,馬轎皆可行,過此四十里,凶岩峭壁,草木蒙茸,非番轎不能涉,故敝營半番兵焉』。十九日歐營官即備番轎一乘、番兵三十人,皆執槍矢以行。歐君復曰:『此去二、三里煙瘴甚厲,歲不見天日,六月非重棉不暖,公須含檳榔數口,以避氛焉』。番人每行數十步,輒長嘯一聲,作老鵩鳴,其聲甚裂,群山皆應。復前行數武,見高峰數重,果皆壁立,番人屢以指語。不能轎,遂下轎攀援而上,屢涉屢僕,不得已復命兩番兵挾掖而行。煙霧淋漓,十步之外不見人,鹿啼猿吼,遠近俱聞,如是者十八里到大樹林營焉。大樹林十里,兩旁皆合抱大樹,樹黑如山,人皆樹中行,兇番往往匿此以槍矢殺人,月必數發。番兵過此,砲聲不絕。屢以番語告人曰:『隔隔莫』,又曰:『麥溜溜』。隔隔莫,謂小心也;麥溜溜,謂快走也。再行十五里,為出水坡營,遂下嶺焉。下嶺較上嶺愈險且竣,余既不能步,只得面山背坐,閉目任扛。八里為溪底營。溪底亦為番社最險之區。溪闊數里,冬春水涸可涉,秋夏颶風暴雨,往往漂人入海。兩山石壁,皆作奇形。獮猿數百,見人不避。忽聞砲聲,群焉升木,林樹遂震震有聲。有一哨兵告余曰:『數日前有兇番於此殺二人焉』。時日未暮,陰風怒號,岩壁半黑,鴉鳥無聲,余心悚焉。今晚遂回舍溪底營。

  十九日,出溪底營,四里皆海岸行,北風卷面,塵揚接天,怒濤拍岸,倒卷如山。回視昨日所過諸峰,或霧或日,皆矗立萬疊,不知昨日何以能過之。天地之色,至今日又為一變矣。十五里到巴郎衛。二十里到大竹篙,飯焉。又二十里到蛤仔崙。又八里到大麻里,亦大營,宿焉。

  二十日,自大麻營復遵海而行,數里遙見野番數人,皆卉服佩刀、騎牛高嘯而來,余心復驚。哨官曰:『此皆已撫之良番,毋慮焉。前途山麓東西,茅穴纍纍,皆其寮社也』。余自十八日上三條崙,披凶茸、歷瘴毒,旁行四百里,上升崖懸,下墜壑眢,敻不見人,至今日茅荒沙渚,始遇島夷,則此行險苦可知矣。二十里到知本營。有番兵四人適殺鹿刺血而飲。李哨官留余午飯,遂煨鹿脯以待。飯後約行五里,遙見海中兩嶼對峙。哨官告余曰:『彼火燒嶼也,縱橫二十里,天清斯見,見者次日必大風;離此約六十里,居民五百余家,商船避風,間有至其地者。其一則紅頭嶼也。此嶼皆番族穴居,不知耕稼,以捕魚、牧羊為生,形狀無異野番,而性較馴。牧羊於山,剪耳為誌,無爭奪詐虞之習。民人貿易至其地者,攜火槍至,則知其能傷人也,輒望然避之。語音頗類太西洋,然實莫測其所由。統島周圍約五、六十里,島有高至六、七十丈者,而男女大小不及千人。光緒三年,恆春縣周有基嘗率船政學生至其地』。又行十里,則埤南大營焉。

  埤南面山背海,土瘠砂飛,一州僅寥寥茅屋十數家,其余鱗比皆番社也。登高一望,茅芋盈丈,大海無涯,欲城、無可築之原,欲池、無可鑿之水,欲田、無可耕之土,而並無可遷之民。當時原屬生番荒島、人跡罕到之區,同治十三年,因琉球漂風難民為此聞兇番所殺,日本欲為復讎,而實則覬覦東州,朝廷始派大臣沈文肅討之。沈公以海途風信靡常,輪舟不能停泊,始議由鳳山、恆春鑿山而進。其途凡三出,而總以三條崙為通衢,然亦左山右溪,鳥道一線,側足乃通。余甚怪當時官吏拔山通道,斬棘披荊,縻國家金錢數百萬,僅開此三百里無益之岩疆,亦可為失計較矣。

  入營見胡公。胡公勤核猛樸,吏治才也,而帶兵用人,非其所長。所統五營,南至花蓮港,西至三條崙,縱橫五百里,分紮三十處,共二千而實不及千人。嗚呼!海疆營制,壞不可言,而臺灣更甚。良以兵弁皆由內地脫逃而出,非昏眊即流活,無營不缺額,無兵不煙癮。聞胡公之營猶較全臺為可觀。竊嘆臺灣孤懸海外,鄭氏納土逾二百年,向第有臺灣、諸羅、鳳山三縣,彰化、淡水皆系後闢,自嘉慶中噶瑪蘭設官,且闢及後山矣,今則自蘇澳、岐萊、秀孤鸞、埤南以逮琅■〈穴弘〉、恆春,拔木通道,殫盡人力,幾及下余里,容髮儋耳雕蹄鑿齒之民皆得沐浴聖化,此亦天時人事所不容己者也。然而築砲臺、制水雷、調駐楚粵營勇,費已不資,而禍患仍出於籌防之外,蓋亦治之者不得其本耳。余嘗謂臺灣惟東州地瘠無可為,中南民氣忙碌,猶如日之過午未歸食者,而臺北山川磅礴、隆隆然如初日之升,苟得其治,未有不日興者也。而其大要在練兵、興學、理財、開礦、墾田。嗚呼!臺灣雖海外一島,然亦東南七省藩籬,昔人固多言之矣。故謂南洋之防莫先於防臺,臺灣不失則東南半壁屹若長城,臺灣若失則沿海諸省豈遂保百年無事乎?余此行首尾越三年,計五百六十日,三府歷其二、州一、十二縣過其九,越重溪十二,步高山九重,霧涉奔沙者十數日,計行千二百里,亦平生未歷之崎嶇,然亦壯遊也。遂記之。

  ·(附)惜硯樓叢刊序·

  共和甲戌之冬,雲從內兄木廠先生始創甌風雜誌,歲一周矣。於是又輯惜硯樓叢刊。首為方雪齋教授敬業堂詩校記一卷。雲故得教授所藏硯,因以自名其樓,而此錄又先教授之作也。方氏所著書已見於世者:有集韻考證,永嘉叢書本;韓集箋正,方校本;字鑑,陳氏湫濯齋刊本;干氏易注疏證,敬鄉樓叢書本;寶研齋吟草,道光活字本。其未刊者:有唐摭言、呂氏讀詩記、困學紀聞諸書校本,王右丞詩箋註、守孔約齋雜記若干種,雲欲為之別謀刊刻。次孫籀膏徵君顧亭林詩校記一卷,此作曾載神州國光社古學匯刊中,雲未之見,是冊得之徵君哲嗣孟晉先生,悉依手稿重校,與前雜誌所錄迥異,洵佳本也。次黃漱蘭通政詩葺一卷,為同社宋墨庵先生之所輯者。通政有江南徵書文牘,刊之敬鄉樓叢書;錢虜爰書一卷,未梓,蓋記咸豐十一年金錢會匪之變,當時咸稱實錄,固可傳也。次木廠先生補錄楊氏嘉所輯黃鮮庵提學遺文一卷。次宋平子徵君所作孫籀膏、陳介石二公詩序,為向六齋無均文集所未箸錄者,雲為別寫曰莫非師也齋文錄一卷。次平陽劉厚莊先生增補其鄉先輩葉篔林明經所著方國珍寇溫始末一卷,為有關於吾甌一時兵事,而其考據之精,得以補訂舊史之闕文,為足貴也。次青田端木叔總拔萃所撰其父中書君太鶴山人年譜一卷,亦木廠先生之所補輯也。次取臥廬先生所作全臺遊記一卷殿焉。綜此刻都凡八卷,是雲刊書之始,而校讎純駁,則非所敢論也。中華民國二十四年三月十日,瑞安林慶雲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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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1:40:2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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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中彰化立軒吳德功稿

  明治三十三年,臺灣總督府男爵兒玉源太郎閣下舉行揚文會。總計全臺舉人、貢生、廩生止余一百五十名。先期發柬,文曰:『啟者:以文會友,以友輔仁之義,是藉以敦世風、勵績學也。茲總督閣下定於本年三月十五日特乘公暇,會設揚文,搜羅臺疆俊傑之才,聿贊國家文明之化。惟冀諸君依題抒臆之外,總期各盡所蘊蓄,臨會投文,俾得有奇共賞。願賡同調,敢誇玉尺量才;毋秘爾音,豈乏金針度譜。是有厚望焉。耑此祗頌文祺』。又出三題:一、修保廟宇(文廟、城隍、天后等廟)議,二、旌表節孝(孝子、節婦、忠婢、義僕)議,三、救濟賑恤(養濟、育嬰、義塚、義倉、義渡)議。其文會宿構,備臨會面投。各地方官派引導會員,一路舟車免費。德功於八日稟辭師範學校長木下邦昌,翼日出發。

  八日自彰化城起程。是日半晴半陰,中莊仔等處滿田大菜花,色白如銀。至柴坑仔,農人分秧,青蒼可愛。抵溪買渡,即景賦五律:早起乘輿出,春陰壓野埛。豆花千頃白,秧子半畦青。霧罩山疑隱,雲對日欲暝。一溪山水碧,忍凍渡孤舲。

  午刻至湖日莊,岸上置停車場,飛橋跨溪,鐵軌絡繹,溪中鼓棹,甚盛景也。吟五律云:湖日莊頭渡,途間鐵軌橫。雨過新水漲,雲積遠山平。岸上飛輪越,溪中短棹撐。交通欣便利,商埠勃然興。晚抵大墩族親鸞旂家,見牡丹兩株鮮艷奪目,檜樹、側柏盆景十余種,蓋向內地商人購來也。爰吟牡丹七絕一首:魏紫姚黃數朵栽,含苞富貴結樓臺。人情最厭無顏色,故染胭脂點綴開。

  十日,大雨如注。乘輿到大墩。至午,天氣稍晴,即賦所見:雨後郊原潤,春秧綠滿疇。煙迷村樹隱,水漲野橋浮。燕壘添新土,魚罾避急流。晴天當向午,縷縷爨煙稠。

  午後,造縣廳學務課,吉野利喜馬引余同諸友謁知事木下周一。適學務部長武藤針五郎付信一封,令功引諸友謁臺北町田學務校長。時知事新建洋樓一座,鳥革翬飛,甚壯麗也。緣梯而上,板鋪五色花氈,四面皆以肖櫳木造成,漆光可鑑。各遞名刺,知事諭以明早親同出發,命吉野引導會員往北,一路行李交警官保護。禮畢而退,余即景賦五律八句:建瓦高瓴聳,登臨俯瞰危。雲梯鋪錦繡,月牖掛玻璃。排闥峰三面,環軒水一池。公余聊退食,徙倚樂委蛇。

  日晡,散步大墩街外,見新墳舊墳纍纍,因憶戴萬生亂秋雁臣司馬殉難於此,吟七絕以弔之:此地當年舊戰場,登臨蒿目倍心傷。捐軀報國秋司馬,血濺荒丘草木香。

  十一日,吉野君引導諸會員一日欲抵苗粟。是早雞鳴起程,天尚未曙。詠五言古風云:破曉晨雞鳴,輿夫促登程。孤星明耿耿,肅肅以宵征。相逢不相見,但聞人語聲。睡坐肩輿中,數里天未明。午刻抵葫蘆墩,街市熱鬧,亦設車站。沿途上下埤圳水分流,是為樸仔籬圳。即景賦五律:曉發臺中縣,人家植竹籬。葫墩新市建,雁社古風遺(雁里社土番尚多)。汴別東西派,溪分上下埤(前合為一,後始分之)。維新聲教訖,風俗化澆漓。

  午後抵大甲溪畔,鐵軌絡繹,越嶺穿山,皆成坦途。但恐兩車相擊,覆轍堪虞。行人慎之。爰賦七言古風一篇:大甲溪路甚險巇,小徑狹仄難驅馳。嶙峋怪石屹然立,儼似鯨鱗作之而。大甲溪水波洪洶,萬派匯流行人恐。忽遇颶風天末起,木根搖動天泉湧。近來荒地盡交通,橋梁橫掛如長虹。鐵軌絡繹接對岸,車聲軋軋音玲瓏。坦坦蕩蕩直如矢,穿山越嶺平如砥。從此往來無病涉,較勝濟人於溱洧。

  既抵烘爐崎,石徑迂回,峰巒屹立。即景賦五言一首:路作之而狀,崎嶇石徑多。懸崖如勒馬,疊嶂似旋螺。糾葛蘿牽屋,槎枒樹折柯。負薪村女秀,逐隊唱山歌(近山粵女赤腳負薪,唱和山歌)。

  越烘爐崎,多行山路。西面一山,橫亙途中。村女荷樵,行歌互答,皆男女相悅之詞,其音甚淫蕩也。至三叉河,惟荒店數間而已。即吟五律云:纔過烘爐崎,三叉路繞河。溪深橋益險,徑仄石偏多。數里余荒店,漫山雜野蘿。停輿聊少住,側耳聽樵歌。

  下午抵東羅園,青山四面環繞,中開大湖,泉水涓涓,灌溉稻田。民皆粵籍,傍山為屋,鱗瓦整齊,足見民物豐阜。吳孝廉芸閣故廬猶在,其人傑之出,殆由地靈矣。即在輿中橫手板賦五律四韻:三叉河過後,直抵東羅園。四面峰環屋,幾彎水繞村。納涼疑嶰谷,避地儼桃源。傍晚夕陽照,林間鳥雀喧。

  薄暮行抵苗粟。西畔大山,有帝國陸軍大隊及聯隊封塋,高樹木華表。回憶乙未黑旗統將吳彭年(字季籛)駐軍接戰,管帶袁錫清、幫帶林鴻貴戰死之事,爰賦五古一篇以弔之:薄暮抵苗粟,漫山舊戰地。封屍為京觀,新塚何纍纍。回憶五年前,兩軍奮擊刺。袁林二兵弁,爭先罔回避。滿身中槍砲,鮮血灑鞍轡。大軍奪東山,遍樹蝥弧幟。我今乘輿過,觸目心膽碎。遙見帝國軍,華表特標幟。黑旗諸將弁,遺骼埋何處。安得有心人,搜尋泐名誌。

  是日行八十里,抵苗粟街,幸天氣尚晴,時夕陽在山,人影散亂,未得造訪劉牧亭。同行楊君惟吾代賃旅館,不甚清潔,然匆匆投宿,未暇擇也。夜詠五律云:隴畝下牛羊,山頭掛夕陽。僕夫嗟況瘁,旅館嘆淒涼。蒸飯柴根濕,鋪床稻稿香。更深猶不寐,欹枕夢家鄉。

  十二早,天意欲雨。予坐肩輿中,見地勢兩山相夾,而良田萬頃,澗泉崖溜,足以資其灌溉。且大廈鱗排,石路里許,其富庶之家已可概見。口呼五律以紀之:碧瓦朱欄外,東西夾兩山。炊煙迷還岸,曙色壓魚灘。石古雲頻起,天寒雨欲潛。秧田溪澗繞,流水響潺潺。

  出苗粟里許,即通車橋,輿夫不敢過,竟越溪徒涉,由後壟舊路而來,依然如昔日飛砂迷路,細雨霏霏,海風卷浪。予坐肩輿中牙齒欲震,因賦所見:破曉苗街發,旋經後壟來。漫山無草宅,遍地盡砂堆。日隱風加急,天寒雨欲摧。羊裘猶透冷,忍凍過宕隈。後壟山行盡,即為中港渡。僕夫置肩輿於舟中,予坐輿上,頃刻抵岸。時天陰日隱,以時計觀之,適當午刻;因吟五古以詠其事。詩云:抬輿置舟中,舟在水上浮。一身佔兩便,乘輿亦乘舟。

  下午申刻抵新竹縣,夕陽下山,同楊君惟吾、賴君君選先到水田賃旅館寄宿,予亦隨伴入寓,未得造訪昔日知交也。

  十三日大雨,乘肩輿抵鳳山崎火車頭,呈驗憑據,即登火車,免輸車費。九點發車,路上停車添炭數處,至十二點抵大稻埕。火車敏捷如此,因詠五古云:新竹抵稻津,辰發午即至。儼似費長房,符術能縮地。旋轉任自如,水氣通火氣。水火交相用,繫易佔既濟。逐電迅追風,敏捷勝奔馳。舉重有若輕,便捷兼爽利。下車艋舺渡辜君耀星樓上,望見舟子將船泊在樓下,引入樓中午飯,禮意慇勤,真所謂他鄉遇故知也。

  下午,吉野君引到稻新街,門上貼學士公館條,役丁將行李搬入樓上。床帳皆新制,每床紅氈五件。器具、洋燈、茶湯俱備,廚房伙食豐腆,即授餐適館意也,會員有賓至如歸焉。

  十四早,計臺中會員十八名,吉野君引見本縣知事木下周一,適出門拜客,各投刺請安。予再謁村上知事,三谷君引率入見。諄諄問臺中安靜否。知事雖卸篆,猶問懷於舊治焉。並諭以黃玉階請開天足會,甚合本意,但願會員實心開導,俾全島婦女喜悅聽從,幡然改觀,未始非維新之一大事也。

  十五日上午九時,三縣紳士齊集淡水館,即前登瀛書院也。中堂懸金字「揚文會」匾,楹柱簪花,紅白相間,五色揚文會小旗密佈,春風蕩漾,搖曳生姿。堂上列古松等盆景,甬道兩邊栽植異卉名花,多自內地運來者。堂內客廳鋪設錦茵,西洋椅棹上掛自來火燈。司賓者各濟濟款洽。鐘鳴十下,兒玉總督閣下駕臨,靜肅不動聲色。俄而砲聲千響,司賓者引導上藏書樓。樓上燈彩,金碧輝煌,各種名花或剪綵而成,或折枝高插,更有兩地瓶插兩松柏,枝幹蒼古如蟠龍狀。於是紳士坐定,總督朗誦祝詞,後藤民政局長亦演說云:帝國皇統一系,國祚興隆,與天壤無窮,迄今二千五百年,金甌無缺,國運之振興,教育之進步,漢文自王仁齎入,釋教自印度流來,泰西文學亦喜為採納,皆能與之融和而得其要領。余非不知漢文之高雅優美而欲廢之也,惟先示以易知易學之方,故首教以國語,繼公學校、師範學校,將來文運長進,更設專門學校以期鞏固利用厚生之根抵,養成有用之才。此次之揚文會即發揚大人之學,即大學之道。大學言明德新民,又曰格物致知,湯言日日新,康誥言作新民,無非欲使人格考窮理,使德業富有日新也。爾等皆博學之士,歸去當教迪後進,庶無負督憲表揚文之意。讀畢,臺北廳總代李秉鈞、臺中總代莊士勳、臺南總代蔡國琳、宜蘭總代李望洋高誦答詞而退。於是下樓,各行照像,即上席開筵,總督同民政局長、臺北縣知事村上義雄、臺中縣知事木下周一、臺南縣知事、法院諸官長居中陪宴。嘉餚美饌,酒醴笙簧,備極盛設。宴畢,日已晡矣。總督令吉野君引導往閱陸軍操演。初閱陸軍宿舍,十人一房,會員行過,各起立行禮,肅嚴無譁。曹長引出排隊,各手執隱倉槍,腰帶炮子袋,以革帶系刀,背佩獸皮製四方袋。其號令進退步伐,皆有紀律,洵為節制之師也。旋引閱騎兵。其馬匹皆獨逸式,隊長號令,馬行如旋風馳驟,桓桓糾糾,實一隊勁旅也。閱完,鐘鳴六點,回寓。爰感賦五古以紀之:時經滄桑變,詩書都欲焚。戎馬倥傯後,誰與講典墳!兒玉大爵帥,勝會開揚文。先期折柬招,延聘禮意勤。三題令建議,各暢所欲云。授餐兼適館,旅費厚頒分。縻金萬余圓,曠典世罕聞!三縣紳士集,衣冠盛如云。遜荒諸處士,吐氣揚眉欣。金碧輝華堂,轅門車馬紛。新宴開燒尾,綠螘酒初醺。木杯盡金泥,榮寵逾紐纁。午後閱武庫,操閱陳陸軍。文王歌棫樸,魯侯詠藻芹。學術細演說,開道心孔殷。叩首告辭退,天氣日欲曛。

  十六日,引會員駕火車往基隆觀戰艦。火車所過五、六站,穿山而過,對面不見人。最後一洞約四里許,即到基隆。臺北至基隆四、五十里,火車兩點即到。由小船上艦,約二十余層之梯。艦名橫須賀,蓋日本國第三等末號戰艦也,長約三百步,闊約四十多步。首尾安大■〈月良〉二樽,名曰鋼線砲。艦中置大砲數十樽,煙筒二枝,桅三枝。時管帶官命海軍操演,如對敵狀,各演空槍數十響。尋而二人假為中傷跌下,命苦力縛繩抬起,軍醫隨時療治。忽見艦中大砲發數十響,煙滿艦中,不辨人物。旋又出魚雷一樽,大約丈余,值二千余金,蓋入海以擊敵船也。午刻,以什錦點心請會員。是日,細雨濕衣,海浦泥淖滑滑,人欲傾跌。再駕火車回寓,日已傍晚。

  十七日午前九時,會員齊赴淡水館。時大雨如注,各乘人力車,下衣多濕。通譯員岩元同吉野利喜馬引導至警察獄官學習所,見所長湯目保隆。所內洋樓一座,四面窗牖玻璃明亮,中分四室:舍監室、事務室、會計室、受付堂。上有走馬樓。外環以女牆,如雉堞狀。階砌以石,清潔異常。通姓名畢,所長引率閱警察宿舍。下鋪地板,離地三尺許。兩邊宿舍十余間。床以鐵枝做成,紅氈布被,亦清潔。中留甬道。屋脊上高三、四尺,兩邊玻璃窗,以通空氣,且光明異常。小折而南,為練習武藝所。坐定後,所長令鈴木練習生等打拳,連環攀倒,撲地有聲。演數回,令操伏地繩、捆縛繩、非常繩、土匪捆縛繩等法。旋而陸軍伍長拔刀揮令,練習生操演,步伐整齊,一視伍長號令,無敢疏慢。令進立開連環砲,旋令退而屈膝,亦開連環砲,雖無入子藥,亦簌簌有聲,如臨大敵。然伍長亦收刀合鞘,又令練習生頭戴鐵線面具,兩手束皮囊,以皮肚圍之。初以二人擊刺,尋以四人乃至八人兩相四打,竹拳之聲震動耳目,蓋觀其所打止頭、手、腹三處,有物以護之,雖猛撲不傷皮膚也。操演一時久,引到練習生讀書處。左邊一學堂,是獄吏生練習所,玻璃窗光潔,椅棹齊備。中懸一匾,文曰「至誠」,兒玉爵帥手書也。右邊一學堂,是警察生練習所,玻璃窗椅棹一樣。中一匾,文曰「盡忠」,後藤民政局長親題也。所長令舌人一一指陳,引入中廳,排列果子、點心、煙茶,予同諸會員四面環坐。尋告辭而退,各官吏肅立以送。

  出練習所門百余步,轉過一橋,岸上相思樹青蒼奪目,是為製藥所。洋樓屹立,下分四室,中梯作兩折,紆曲而上。梯級至樓上,皆鋪花氈。東邊客廳,四面玻璃窗,翠峰環拱,瞭如指掌。所長由西邊宿舍出接。通問後,引率會員到制洋煙所。初閱原料,紅塗、烏塗數十箱。再進貯煙膏所,列百余桶。苦力工每日向各桶以篙攪之,恐其發霉也。出門,觀熬煙所,止見煙氣上騰,水聲鼎沸,不知火由地下鐵管引入鼎內也。蓋鼎雙層,中空,兩邊夾以兩鐵管,火由鼎中而入也。水亦由管入鼎,可放可止,甚為靈巧。又用機器將煙塗煮勻,取入器中,用鐵器絞之,如榨油然,煙漿自四出,以鐵管引入各鼎。輾轉數鼎,而後熬膏。每一鼎日可熬八百左右兩。計制煙職工百余人,可供全島人之吸,不亦簡而該哉!

  又進觀電火所,置二鐵爐,日夜用土炭五千斤左右。日則燒炭以熬煙,夜則以燃電火也。電火用兩鐵車,一輪轉動,用皮帶牽動彼輪,二輪互轉數次而火由鐵管引入電燈。燈中數條白金線漸紅,而火即發矣。鐵管數枝:一分燃總督衙門,一分民政局衛門,一分測候所、衛生所等處也。

  出制煙旁門有二大井,大有六、七尺,四方。而屋上置大桶一個,以鐵管引水,自下而上,以分灌數處,殆自來水之制歟。

  製藥所對門即為衛生課。內貯各種藥水。衛生員以清水二礶平等,一置濁水少許,其水隨即變色。又用水放藥水少許,水即變紅。尋以他水滴一點,其質收合為一,以玻璃管攪之,水即變黃色。並取民制下等煙膏化之,其水黑而不變;以官制之煙化以藥水,即變為乳色。誠以官制之煙無毒物以雜之,吸者可以無病焉。又以白糖雜炭酸水,更以他藥水少許滴之,其糖即自燃。化學之理奧妙如許,格物之功,烏可廢哉!

  十八夜,設宴於淡水館。會員午後五時齊集館中。樓三楹,張結戲臺。樓上、樓下簷際,紅燈珠排,約千余盞,用火藥引心,聯絡如牟尼一串。黃昏時,信砲三響,千燈齊明;堂內電燈亦一時同發。司賓者引會員並在地之紳士,不在會者亦與宴焉。兒玉總督、後藤民政長官、各縣知事及各衙門官長陪宴。席辦西洋料理,各人分食,多乾燒類。几上列山東蘋果、嶺南蜜橙、本島芭蕉諸果,雜以古瓶插列名花。碟上假仙桃、紅柿,無異天生。萄葡美酒,貯以玻璃杯,詩所謂「美酒葡萄夜光杯」者,殆類是歟!宴畢上樓。

  樓上戲臺,金碧輝煌。女戲劇首齣演「壽鶴稚松」故事,蓋宮內逢一月子日行宮丁拔稚松之式,取義長生延壽也。二出演「兄弟復仇」。建久四年,伊藤祐成同弟時致各有愛妾,曰虎、曰少將,同往弒殺工藤祐經,以其父為祐經所殺,故復仇也。一班女戲,皆選內地藝妓,年可十七、八,明眸善睞,靨輔承■〈鱹,骨代魚〉,濃纖得中,修短合度。其行也翻若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子建之賦洛神,何以過之!至其管弦之合拍,歌喉之婉轉,猶其余事耳。時皓月已上,漏響三更,坐客無一散者。諸官長亦陪觀,誠所謂與民同樂也。

  十九日午前九時,滿天雨意。吉野君引率會員往病院,見院長山口秀高。中廳坐定,後藤民政局長諭云:『國家以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苟無人民,即是無國家。所以本國以養生為重也。人而不知養生,則飲食起居不得其宜,則人之精神不固焉。不知本島何以輕視醫士,未聞有專家請求者,亦在上無以鼓舞之耳。本國醫學士為國家出力者甚多。由醫士置身通顯者亦難更僕數。試看本島醫學候補生將來出身必比尋常學校較優。爾等會員系是明理之人,歸去必開導,令聰明子弟入醫院練習,他日可為國效力焉』。

  言畢,高聲唱「揚文會萬歲」!揣其一片婆心,蓋欲使諸會員以開導民人也。尋令舌人引閱上等病院,計十三棟,床椅西洋式,工致絕倫。房鋪地氈,病者各著看護婦伺藥湯。上等病人每日金貳圓,中、下遞降之。遍閱配藥室,玻璃器具,難以枚舉,藥品雜列,各種俱備。又閱死屍橫陳列室,有人頭及手足五臟皆全,並有小兒面目皆具,胥貯以玻璃礶,以藥水浸之,至久不朽,其味稍腥耳。詢其舌人,以病者在何處斃命,求病人喜悅,願許剖割,以醫後人,非強為也。院中坪數甚廣(計一萬四千三百八十余坪)。入門內,中為甬道,兩邊辦事室、診視室,皆十余間。再進分三甬道,兩邊為病院,最後為時疫病室。前後左右甬道流通。是日雖遇天陰雨,而衣衾猶不濕焉。告辭出門,西邊即公醫學校,一字高樓皆與病院同,離地五尺余,各鋪地板以避濕氣也。內公醫練習候補生,自明治三十一年十一月開學,初次生徒二十名,將來卒業,必為本島醫學專門之名士。又有看護婦養成科十數名,受講師指示方法,庶能保護病人。蓋此二事均為本島開風氣之先也。

  午後往閱商品陳列所。入門有園數畝,栽各種植物。中間圓沼,沼中有假山,植檳榔數株,雜以花木數種。進入所內,羅列各種物件,中有水器、磁瓶、五金器皿。山珍海錯,無物不有,並列綢緞銃刀,皆以玻璃盒貯之。無論會員及隨行,皆可入閱,揣其意無非欲開本島人之智慧也。

  吉野君又引入郵便局。外置遞信口、貯金口,中一棹以便寫字。局面倣西洋式,甚壯大堅固。由北邊小門而入,忽在樓下。見各口各人司事,甚有條理。北邊電信局樓上,司電者各司其職。樓下貯電油等件。蓋是局由郵便口而觀,無異平地,由後而進,忽在樓下,其布置之巧妙如此。

  二十日午前,二位引到總督府國語學校。予將臺中學務部長武藤針五郎之信交校長町田則文。其屋宇宏壯,各有甬道,是本島最大學校。內中校長一人、教授八人、助教授十人、教諭二十四人、助教諭九人、書記七人。師範部內地生徒三十名,將來卒業即為教員。語學部內地人七十七名,本島人六十六名。並有附屬學校三處:第一附屬在艋舺,教本土童子;第二附屬在城內,教內地童子;第三附屬在士林,教女弟子。校長引會員至講堂,令卒業生演化學。初以水化藥水,隨變五色,旋用藥放少許,將原料收聚,水仍白色,惟黑水不能再白。再以空氣使入器中,水噴如細雨。尋以白糖和硫酸水,又以藥水滴一點,其火自燃。蓋化學之理也。並陳內地、本島及地球全圖並各地分圖,引會員展玩以廣眼界。聞此回卒業生近日領證書,必得優任,蓋總督之栽培後進皆特別優待也。又引觀生徒習課,試以國語,皆應對如響,可見平日校師之課程嚴密焉。再進東邊運動場,生徒兩手舞木瓜棍,左旋右轉,舞數十回,頭戴鐵面具,腰圍皮革囊,數十人以行棍擊刺,如飛花滾雪,令人目不暇給。閱完,會員引客廳吃點心煙茶。是時見案上陳列女子書法,有單條數幅,筆力活潑,他日臨池學習,可追步於衛夫人焉。

  十一時,大雨傾盆。吉野君引閱砲兵工廠。內有砲具製造所、小銃製造所、銃砲製造所、目黑火藥製造所、板橋火藥製造所。又有鋸木料所。有橫鋸,有直鋸,機捷如旋風。廠中用塗炭激煙入輪,以輪擊輪,牽動數十輪,其聲喧嘈盈耳。製造之敏捷,於此可見。

  午後二時,細雨如織。吉野君引觀度量衡調查所。度有銅天尺、魯班尺、本島與西洋諸尺皆備。量有銅斗,兩旁有耳,升合亦皆銅器。木斗方圓皆有,本島各縣之斗都備。衡有天平,雖一毛置之,其機自然浮沈也。西洋諸衡連本島各縣諸衡,無所不備也。舌人各隨物演說明白,退出。

  尋早,再到測候所。高臺屹立,形如八卦,前後有門。臺共三層,四邊辦事室,如摺扇狀,玻璃窗明亮。三層為霧臺,中間圓孔杉梯,邊環鐵枝如旋螺狀,下廣上狹,登高一望,眾山環聚目前,所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也。下層邊室置地震器械,凡地震一分,其機自動。壁上懸漢朝張衡候風動地儀圖。考後漢書,張平子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樽,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御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如有地動,樽則震,龍吐丸,而蜍御之。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人笑其無徵,後果地震隴西,始服其妙。

  三時到覆審法院。大廈一座,離地五尺許,中留甬道,橫直如十字。兩邊各五間房屋,中分受付、事務、告訴入口諸辦事室,南北各二座。磚壁大堂,是為法堂。是日同譯員往閱法堂,審問訴訟。時簡大獅自廈門解來,法官五人、通譯二人堂上審問,檢察官記錄口供。會員坐聽一時久告退。

  四時,往東門外樟栳製造所。初到事務室,舌人引導閱腦倉。再觀製造所。西邊大鐵爐銅鼎六座,以煮本土之腦,每鼎二日夜,噴出水氣,可煮五、六千斤之腦。又有鐵爐二座以煮腦油,如釀酒狀,每日夜可釀油千擔。每百斤油可煮淨栳六、七十斤。東面用火激機器,裝淨栳,初規成四方,再用機器壓成四方塊,白如羊脂。每斤可兌金壹圓五角。隨包隨裝,如制洋煙之式,真佳制也。聞機器制栳、煮煙,外國未經開設,皆由內地博士創始,功省利溥,真令人不可思議哉!

  是晚同各會員赴天足會筵。總督府及各長官式臨焉。先是黃君玉階請村上知事,甚韙其論,極力贊助開會。蓋以婦人主中饋,相夫助子,躬親操作,若一纏足,則步履維艱,衛生有礙。令會員開導玉成,俾全島痛除積弊,式煥新猷云。

  二十一日,總督府率會員往北投賞溫泉。行七、八里,到八芝蘭,即士林也。過一浮橋,山峰屹峙,即臺北八景中「芝山獨立」也。行里許,有街市,河川繞其傍,可通舟楫。內山居民貿易於此。街外設女學校。校中女弟子百余人,有十八余歲卒業生,擢為女師。校長令弟子鼓琴唱歌,並寫漢文於烏板,各能誦說。剪綵為花,惟妙惟肖,會員誤以為園中摘來者,嘖嘖稱其善培花卉。不謂村落竟有此學校,是為本島得風氣之先。爰賦五律以紀之:間氣山川毓,聰明出女兒。鄉村多設校,閨閣解吟詩。剪綵花惟肖,彈琴律協宜。羨渠新卒業,絳帳坐皋皮。

  辭校長出門行七、八里,層巒聳翠,上出重霄。白雲舒卷,黑煙吐墨,是為大屯山。因憶稗海記遊載鬱永河到此採磺賦詩,因步原韻五律云:天開名勝蹟,觱沸湧溫泉。瘴氣迷荒谷,巒煙掛樹巔。磺池山上滾,陰火地中燃。小住真佳趣,何須更羨仙。行近山麓,有小村落,是為北投。平坦如砥,坑填以橋。上山一亭,有警官把守。樹下設茶具,遊人渴飲,小折而北,土地平曠,豁然開朗,樹木參差,青翠宜人。一字樓三座,離地五尺許,中鋪錦氈,有煙癖者倒吃芙蓉膏,蓋總督特賜也。更上一級,亦一字樓三座,各約十五坪地。嘉餚美酒,陳列几上,會員上席,草場、橫澤等官陪宴。宴罷,本國人演幻術。是日霪雨連天,未得出浴溫泉。樓窗四面玻璃,倚欄憑眺,煙雨參錯,誠奇觀也。因賦七律:大屯高峰景最奇,崢嶸千仞勢何危。毒煙觸霧天如接,海雨翻風日出遲。磺火薰蒸成巨鑊,溫泉澄澈聚洿池。山樓小憩成佳趣,遠眺憑欄樂不疲。

  二十二日,午後天氣晴好,各會員齊集淡水館書畫展覽會。西廂數十幅,皆本國人筆跡,有百余年物,有近三、四十年者,或工筆,或寫意,各盡其妙,皆裱綾錦,毫無失真,是善藏書畫者。東廂懸鄭延平王、文文山行書二幅,筆筆遒勁,不世之寶也。觀止,隨意上樓懇話會。俄行插花抹茶禮。先期分茶室啟云:『此處文星雲集,日遊各處,觀光採風,所談者止官人,未瞥本國家庭之事,故設茶室一所』。會員四人,一回入室坐定,官紳兒女造膝獻茶一杯,再獻點心,舉止嫻雅大方,絕無羞澀氣。足見一枝一葉動中規矩,令人莫名其妙。亦以表總督府以四海為一家,以萬物為一體,無絲毫芥滯嫌,誠為本島人目所未見也。會員遞番更進,夕陽已在山矣。咸趨總督府宿舍叩謝,吉野君引率上樓,各投刺而回。因憶三次開宴,賦七律以紀恩:華堂鼓瑟並吹笙,賜宴三番詠鹿鳴。儼似滕王開勝會,敢云洛社聚奇英。插花茶室叨殊遇,把盞山樓荷顯榮。還有一班新女樂,霓裳度曲月三更。

  明治三十二年制定銀行補助法,政府撥銀壹萬元,並於度庫款內撥龍銀貳百萬元貸與銀行,準限五年蠲免利息。政府之補助銀行,抑何厚哉!是晚副長柳星一壽君折柬招請會員,每縣三人,予亦與焉。席辦西洋料理,酒饌之美,自不待言。初,正長添田壽一君演說旨趣,無非欲振興商務起見。再令副長柳生一壽演說。蓋地方有銀行,移挪活潑,凡百庶務,自可措置裕如。並設貯金法,民人有余財易於侈用,若存放銀行,日有利息,積少成多,並可將利作母,轉瞬即集成巨款,且可免水火盜賊之患,何便如之。島民約近百萬,若一人貯金三元,即可集二百余萬,每年可得利十余萬。海濱一隅,富強立致也。反覆叮嚀,總冀會員開導萬民為要。宴罷,導引閱庫藏,金幣龍銀,不可勝計。臨行各贈銀行條規數部。

  二十三日,鹽務組合開筵於淡水館。申刻,信砲一聲,會員畢集。李君石樵、辜君耀星、劉君碩卿在館門揖客以入。陳君淑程在內分花,為入場記。總督府、民政長官、臺北、臺南、臺中知事、法院諸長官駕臨就席,會員亦列坐堂上。電燈蠟炬,輝煌席間。嘉餚美酒雜陳。主人再三勸酒,十分熱鬧。宴罷,上樓觀劇。一班菊部,檀板笙歌,響遏行雲。首齣演「三進宮」,次「狀元拜塔」,其三「斷機教子」,四「雙湖船」,皆臺北藝妓阿葉、阿燕、阿杭、阿妹、阿劉、罔市更翻出場,歌舞詼諧,絕無兒女態,不啻梨園子弟也。演罷,時已夜分,告辭回寓。天氣昏黑,宿舍外一盞電燈,高照數丈,照耀如白晝。

  二十四日,熊田君(總督府課員)枉顧,索取拙著施戴兩案,適予訪李君石樵、陳君淑程,蓋舊相識者,廿余年舊友也。談論時務,暢敘契闊之情。適粘(?)君舜音亦駕到,相與促膝談心。聞口述籾山衣洲先生詠揚文會詩,時大雨淋漓,攜歸寓中和云:國運關文運,詩隆遇亦隆。瀛東雖地僻,冀北豈群空。和會民人洽,褒揚意氣融。品評邀月旦。議論愧雷同。蠟炬輝煌院,聲歌徵畫櫳。扶輪持大雅,翼道賴宗工。幸荷山濤辟,誰云阮籍窮。闢門昭盛典,聖主值明聰。

  二十五日,在稻津大和遇施君悅秋自泉買渡而來,隔別數年,一朝逆旅相見,喜出望外。施君即席賦詩,予和二首云:隔別丰儀五六春,稻江會飲灑清塵。冥鴻遠舉成君志,守兔拘墟愧此身。昔日同儕多離散,他鄉相遇倍加親。世情險惡炎涼甚,四海知心有幾人。飛觴醉月賞芳春,徹夜雄談塵拂塵。幸我清風攜兩袖,羨君明月是前身。客中話舊情懷洽,海外論交氣味親。馬齒徒增漸老大,依然少壯不如人。是晚收拾行李,將施戴兩案紀交谷信近君轉交熊田君。

  二十六日早間,大雨,八時稍晴。同林君峻堂、王君瓊琪束裝回家。至車頭驗明憑據,亦免車稅,且坐上等車。至午刻,抵鳳山崎,再換輕便車,至午後三時抵新竹城外。李君恢業在臺北未回,三少君挽留甚殷。四時出訪鄭君香谷,傾談一時。鄭君亦強留,因諸友約明早起程,再行回寓。

  二十七日由新竹起程。但新竹至苗慄,越山穿嶺,皆由鐵道,行李之往來甚便也,然系新創,車路太狹,兼以由高而下,車勒不住,即脫幅墜於溪中。余於是由龜崙嶺舊路而行。口占五古一則云:崎嶇苗慄道,鐵軌結成路。穿山不乘騾,越溪免喚渡。陸地能蕩舟,往來便馳驅。但事系草創,基址未鞏固。前車擊後車,失足恆貽誤。我非若王尊,何須頻叱御。小折而西行,乘輿聊四顧。寄語管理人,興修善防護。

  二十七日午,半晴半陰。抵中港,同林峻堂、王學潛訪陳汝厚兄。數年一晤,虔備午餐。飯後已二時,告辭就道。因感賦五古云:乘輿過中港,旭日恰當午。慷慨陳孟光,投轄作地主。飲我以膏梁,餉我以棗脯。時事娓娓談,濟世心獨苦。三時抵中港,渡眾客爭登,小船不堪重儎,海潮初退,三次擱淺,幾遭傾覆。幸無大風,賴以不恐。口占五古一篇:中港設義渡,濟人於溱洧。旅客競渡爭,滿儎堆行李。溪流趁潮退,微風漾波起。旅觸鐵板沙(府志載安平有鐵板沙),沙汕膠船底。三次欲傾覆,危險瀕於死。寄語買渡人,往來慎行止。是晚宿後壟旅館,與諸友談詩,至雞鳴始睡。

  二十八日早,同林、王二君在後壟出發。天氣開霽,中午抵通霄街,會友湯星槎留午餐。午後抵苑里,蔡君振芳與予有文字交,先在街等候,停輿,將行李搬入宿舍。尋鄭君惟康款洽挽留。於是二人議定,各食一餐。是晚適鄭君家,離街百步,四面田疇,大廈一座,環以莿竹,雖近街市,卻有田家況味。因詠其事:晚風瑟瑟日斜曛,同類相逢禮意勤。倒屣爭為東道主,一班行客願平分。

  是晚宿蔡君家中。嫡妻林香谷女史能詩,出稿相示,讀之齒頰俱芬。並令諸妾見客。女史舉止大方,四妾、五妾有羞花閉目之容。蔡君性爽朗,何修而得此豔福也!爰賦四絕戲贈云:風流自古本爭傳,矧結聯床五美緣。艷福幾人消受得,羨君境遇若神仙!不圖閨閣解吟詩,才子佳人配合宜。五鳳樓中相唱和,好將韻事寫傳奇。握管拈毫信手揮,紛紛落紙吐珠璣。檀郎對客詞將屈,步慞青綾代解圍。蔡家當日降毛姑,綽約娉婷國色殊。玉手纖纖搔癢好,不知君背試曾無。

  二十九日早,由苑里過房里溪。溪中開田,松竹交加。林峻堂即景賦詩,予和之:房里溪流匯數重,洪波擊石勢洶洶。爛霞西抹橫滄海,旭日東升露峭峰。鳳尾參天多勁竹,虯枝倒地倚跛榕。離家一日途猶遠,草草勞人可惱儂。是午在大甲停。中午,家朝宗設筵款洽。予不勝酒,林峻堂高量,相與猜拳。至下午三時始行。予賦云:不速來三客,途中遇故人。入門欣把臂,倒屣出迎賓。味美佳餚列,香騰老酒陳。猜拳猶未已,斜日照溪津。

  下午三時至大甲溪。溪流重疊,既乏竹筏,亦鮮渡船,而亂石參差,淺深莫測,適樵魚數人翼轎而過。口占七古云:連日豪雨降如注,眾流奔匯洪波怒。邇來驛站由苗慄,荊榛遍地石當路。行李往來漸稀少,沿途偏覓乏小■〈舟符〉。招招舟子莫卭須,前溪後溪難飛渡。就深就淺蹇裳涉,僕夫徐行躑躅步。急灘成堆如旋螺,幸藉漁樵相扶護。自揣一生仗忠信,雖經險阻心不怖。

  既越大甲溪,天氣忽然變暖,初脫羊裘換錦襖,旋換單袷,氣候不同,亦地氣各異也。即景而詠云:稅駕星言賦曰歸,天時寒冷變晴曦。果然地氣分南北,脫卻綿衣換袷衣。是晚分路,王學潛回家,予同林峻堂宿姪女婿蔡君蓮舫處。

  三十日,大雨下降,予欲起程,蓮舫挽留。午後,會友黃子庚、王學潛亦到,相與談敘揚文會之盛。是晚,蓮舫開宴慶賀。予詠五律云:勝會揚文赴,歸來笑語溫。友朋欣共述,姻婭喜開樽。大道千鈞挽,吾儒一線存。作人歌棫樸,士貴國彌尊。

  三十一日,自鰲頭回歸。天氣晴霽,春風和煦,滿田叱犢分秧,一望青蒼。回思起程之時,菜花滿畦如雪,又換一翻風景矣。即吟七律:油油芳草繡長堤,雨後農夫荷笠犁。幾陣耕牛翻淺水,數行秧馬帶新泥。春風淡蕩睢鳩喚,霽日融和喜雀啼。經過肚山山下望,扁舟遊水繞前溪。

  午刻抵汴仔頭,蔡君燦雲細詢揚文會之事,會友陳養吾君亦在,相與縷述一遍,咸稱此次禮意甚厚云。

  午後過大肚溪,抵中寮,見園中芸瓜種豆,子婦皆忙,不復如春冬相交飛沙揚塵也。即吟五律云:四月閒人少,經營子婦忙。蔬園多下種,蔗■〈廓,部代郭〉尚研漿。雨後薯藤秀,風前麥浪揚。叮嚀鋤草者,勿使豆根傷。行至薄暮,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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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3 01:41:32 | 只看该作者

刘周晰 张声和

山水犹染翰墨香

温州历史悠远,风光旖旎,人文鼎盛。这里既有秀奇的雁荡山,又有被誉为“诗之岛”的江心屿;这里还是山水诗的故乡、南戏发祥地。当名山秀水遇到才子名士,温州的楹联文化就变得更加精彩了。

温州的山水诗自古在我国就有很高的地位。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于公元422—423年在这里任郡守,留下了20多首描写温州山水风光的诗作。“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涧委水屡迷,林迥岩逾密”……这些描写温州山水的诗句,对仗工整,意境清雅,无疑为温州民间楹联艺术的发展,播下了好种子。宋人苏东坡为此写下“自言官长如灵运,能使江山似永嘉”的句子,盛赞谢灵运在治理温州政务的同时,为温州的文脉传承方面作出贡献。

南宋时期生于斯长于斯的“永嘉四灵”诗派,他们深切地感受到温州山水的灵秀之气,笔触自然而然地落到温州的自然风光和民风民俗上;素有“词曲之祖”之称的高则诚是温州瑞安人,其代表作《琵琶记》在中国戏剧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南宋爱国诗人林景熙,清末大儒孙诒让,近代的文化名人夏承焘、王季思、苏渊雷、董每戡等,他们都为温州文脉的传承和发展起到了良性作用;都用自己的才华和各方面影响力,为温州的楹联发展起到良性作用。

“永嘉四灵”诗派的开创者潘柽,诗联皆好。他在钓台留下了“但得诸公依日月;不妨老子卧林邱”一联,至今为后人传诵。叶适评论他时称“永嘉言诗,皆本德久”(德久为潘柽的字)。清代瑞安的孙、黄两家是“瑞安出才子”的代表,温州图书馆门口大柱子上悬挂孙锵鸣所撰的楹联“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含义深远,警人深思;大厅里的楹联是黄体芳的“书从历事方知味;理到平心始见真”,勉励后学努力读书,善于学以致用。这两副对联为温州图书馆增色不少。南雁会文书院旧门台上的楹联是孙衣言的手笔:“伊洛微言持敬始,永嘉前辈读书多”,短短的十四个字,讲述了二程学说传入温州的旧事,又表达了对永嘉学派的前贤们勤勉好学之风的尊崇,还勖勉后辈学子要向前人学习。近代思想家宋恕是平阳人,也是瑞安人孙锵鸣的爱婿,他为会文书院题写了“不分新旧惟求益;兼爱自他所谓公”的联句,体现了在当时中国风云变幻的国情下,他兼修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哲学之后的感悟。他还有“平等规模新世界;大同事业古天民”的句子,体现了他的维新思想。

江心屿,历来就是文人的青睐之地。唐代的孟浩然、李白、杜甫、顾况、韩愈均曾踏上这片土地;宋代有陆游、文天祥来访。来访的文人们不仅在这里留下了诗,也留下不少楹联。南宋状元王十朋在江心寺门柱上留下的对联“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凭借着“朝”和“长”同一个字的不同读音和含义,巧妙又形象地描绘了江心屿云水变化的风光,得到了广泛的赞美和流传。

除了南、北雁荡山和江心屿,文成刘基庙、瑞安玉海楼、永嘉楠溪流域的古村落群、平阳顺溪和青街等地的古屋、龙湾永昌堡、鹿城松台和华盖山等处,都是楹联集中的地方。这些楹联不但显示了温州的历史文化底蕴,提升了风景旅游区的文化氛围,也为广大群众和游客带来了文化熏陶和别一番乐趣。

名士酬唱亦风流

中国文化人素有相互酬唱的风气,每当文人集聚,往往会以对联、诗词酬唱。张怀南、南延宗、南怀瑾、朱镜宙、洪式闾等名人,他们或是在与人交往中得到别人馈赠的联语,或是撰联自我抒发,为温州的对联发展,留下了珍贵的奇葩。

乐清人张淮南(张冲)逝世后,多位国共两党领袖为之撰联。1941年毛泽东主席挽张淮南联曰:“大计赖支持,内联共,外联苏,奔走不辞劳,七载辛勤如一日;斯人独憔悴,始病寒,继病虐,沉疴终莫起,数声哭泣已千秋”。乐清的朱镜宙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女婿,章太炎曾撰联相赠:“山中龙窟贮霖雨;海上蜃气成楼台”。国学大师陈寅恪观看了温州籍戏曲家董每戡的表演后,写下即景联语:“古董先生谁似我;新花齐放此逢君”。

被我国诗词界誉为“词学泰斗” 的夏承焘先生,一辈子写了不少诗词,也留下很多好联,他为杭州平湖秋月题写的对联:“ 此地看中秋,费古今万千佳句;几人见西子,恰婵娟十五年华”。王季思是中国著名戏曲大师,戏曲研究著作等身,也留下了许多佳联,中山大学图书馆门前的那副红色对联,就是后人颂扬他的:“放眼东方,万里晴光来晚岁;托身南国,一生学术有传人。”

苏步青先生是数学家也是诗人。他在1984年写了一幅很有时代感的对联:“春满九洲,大庆欣逢卅五载;人迎四化,小康定看二千年”。同为平阳人的苏渊雷先生是一位备受推崇的楹联大家,赵朴初称他是“真正出口成章的诗人”。苏渊雷在全国各地及家乡留下许多好联。“万物静观皆自得;一生爱好是天然”,这是他用程颢的诗与汤显祖的《牡丹亭》中的唱词集成的妙联。当代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在南氏宗祠留下一联:“百代渊源,河洛东南留一脉;千秋忠义,神灵海上有孤臣。”

这些楹联到如今已经成为温州文化的遗存财富。读读这些楹联,不但会体悟到楹联艺术的博大精深,而且还会增强温州人对于历史文化的自信心。

寻常巷陌藏珠玑

楹联在温州的民间文化基础很深厚,有些楹联一经撰写悬挂,就让人们传诵几百年不衰,甚至因楹联而引发出有趣的故事或者历史往事。

温州诗词楹联学会所在地“墨池吟坛”门口有一副清代乾隆年间大学士、浙江富阳人董浩写的联:“敬亭云气双溪月;灵运诗篇逸少书”。这副对联写到了4个曾经到过温州的名人:王羲之曾在温州做过官,谢灵运是南北朝时期的温州郡守,唐代的李白写过江心孤屿,宋朝的著名女诗人李清照来过温州。读一读这副楹联,会联想起他们为温州留下的作品和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瑞安吴之瀚先生创办德象女校,当时此地没有桥梁,吴之瀚出资在校边建桥,并取名为“憨桥”,作为自己藏书学习之所。嗣后请瑞安著名书法家池志徵先生撰写楹联,池志徵认为“憨”字欠雅,易名为“敢心桥”。撰联云:“湖上桥、桥上亭、亭上楼台,廿载经营,公真果敢者;壁中石、石中书、书中姓氏,千秋纪念,我亦有心人”。把“敢心”二字巧妙地镶嵌在对联中。 温州旧有忠义祠、节孝祠。忠义祠云:“近圣人之居,容光必照;遵海滨而处,明德惟馨”。节孝祠云:“儿女尽能之,一点热肠,三分血性;家庭常事耳,察乎天地,通乎神明。”祠已毁,联语却被录入清人梁章钜的《楹联三话》中。江心屿除了那些名人撰写的联句之外,还有大量作者、时间无稽可查的联句,分别挂在江心寺、孟楼、卓公祠、宋文信国公祠等处,任凭岁月流逝,而传诵不衰:“潮平两岸阔;江上数峰青”;“青山横郭,白水绕城,孤屿大江双塔院;初日芙蓉,晚风杨柳,一楼千古两诗人”;“长与流芳,一片当年干净土;宛然浮玉,千秋此处妙高楼”……

“一片繁荣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 南宋时温州就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繁荣的商埠商市,也为温州带来多姿多彩的商业文化,留下了众多的商业楹联。悬挂于温州老字号的五味和南北货行、老香山药店、县前头汤圆店门壁的楹联,实际上就是绝妙的广告词。可见,“事功学派”的发源地,不仅崇尚“义利兼收”,而且文化与商贸早就互相促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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