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前面的闲蛋扯太多了,我们进入正题。我今天要讲的是知识,为什么要读书,知识和知识分子这样一个话题。包括我自己,介绍我也写了说我以做一个人民的知识分子为奋斗目标,大家可能觉得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为什么要读书呢?为了学知识。为什么要学知识呢?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这是我们常听到的话。但什么叫知识?我随便引了一个关于知识的概念:知识是对某人某事物的知悉或熟稔,包括事实、信息、描述、技能,通过经验或者教育而获得,可以指对某一课题的理论性或实践经验的理解。这个概念本身没什么意义。我们要谈的是知识的本质。我们从小学过很多名人名言,有一句话大家一定听过,是英国哲学家培根说的,叫知识就是力量。这个话原文是个拉丁文,我还特意去查了一下这句话是在一个什么语境里,我也搞不清楚了。我们只讲英文的版本叫knowledge is power. 那把他翻译成知识就是力量对不对?这是值得讨论的问题。我认为翻译的不对。Power当然有力量的意思,但是在英文里,包括培根的那个语境里,它主要指的是权力,知识就是权力。
我们再谈谈什么是权力。权力有多重的理解。第一种,就是人支配人的能力,A支配B。比如你的领导告诉你做什么,或者在议会里面表决通过,这种直接的力量对比,这是最浅层的权力的含义。第二层面,就是在政治生活里面,有一位学者我忘了名字,他把政治的体系叫作“偏见的动员体系”(the mobilization of bias)。它决定什么样的问题可以被提出来、被讨论,也就是议程设定的过程。有一些议题可以被关注到,有一些议题永远不会被关注到,一些人的声音会被听到,一些人的声音不会被听到。你说一个事在微博上发个牢骚,只有几十个粉丝没有人理,一个专家随便说一句屁话那都会引起很大的反应。这种偏见不光贯穿在知识传播的过程里面,它也贯穿在知识生产的过程里面。所以,谁参与了这个过程,如何参与,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再往前走一步(理解权力)。再往下走一步,前面这两层都预设了两种人间的冲突,一种是有权力的人,一种是没权力的人,最终分出一个胜负。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看权力的方法,就是最有效和最不为人察觉的方式,是控制人的意识,就是把冲突扼杀在萌芽状态中,通过知识来塑造人的头脑,通过教育、大众传媒、课堂上老师讲的话来塑造我们的头脑。这有点接近于葛兰西(Antonio Gramsci)讲的霸权(hegemony)的概念。抽象的讲,我们是谁?我是由什么被定义的被塑造的?其实是由我接受的知识、经历的事来塑造的。我们知道所谓狼孩的说法,一个小孩从小生活在狼群里,没有学会说话,没有学会任何属于人的情感交流。大家想,人之所以为人,成为什么样的人,硬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软件。所以那些控制了教育的人就控制了我们的头脑。这些人组成的教育体系对我们意味着巨大的权力。
我可以举个例子,就是我08年在LSE念书的时候,这故事挺好玩的。就是我们住的宿舍对门,住着一个加勒比海地区的中年妇女,她来读博士,她担任我们整个宿舍楼的副楼长(sub-warden),她就帮着维护秩序。因为这个楼住的主要是本科生,西方人都喜欢闹,到点不关灯啊。这个中年妇女很不讨人喜欢,一天到晚好像每人都欠她五块钱一样。后来一天晚上就发生一个事,有人恶作剧弄了个安全套放在她的门把手上面恶心她,这个中年妇女就发飙了,就给所有八层的人发邮件,说要搞一个集会叫什么mental advisor,关于精神咨询的就讲什么叫性骚扰啊等等。我就很生气,这是不过脑子想的事情,你住在八楼,这个事情发生在八楼,干这个事情的人不一定来自八楼,也不定来自这个宿舍,让我们八层的人都去干嘛。就算在八楼,你把我们都当成精神病干什么?所以我就措辞非常严厉地给她回了一封邮件,说我拒绝参加这个荒唐的活动,你没有权利把我当精神病看。不是有个纪律处罚措施吗,有本事你就处罚我,我可以到学校上诉。当然后来我也没去,她也没把我怎么着,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但是那些小孩都乖乖地去了。我群发那个邮件他们也受到了,我也收到回复了,说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乖乖地去了。他们对程序这个东西特别的顺从,你说他们自由,他们顺从的一面比他们争取自由反抗不公正的一面更加强烈,后来就这事我随便写了篇小博客,我说“民主社会产顺民,专制国家出反骨”。他们就是这样一个思维方式。你再去看看那边很多人在搞抗议,“Free in Tibet! Free in Tibet!”你去让他在地图上把Tibet西藏找出来,他找不着。为什么?因为赶时髦。就跟布拉德·皮特的老婆今天穿了什么衣服,他也要买一件一样,彭丽媛女士拎了个新的包,好多人也去买,这都是一个意思。他们哪懂得过去的西藏的农奴制度是多么的残忍。你就光看今天达赖喇嘛一张笑脸,过去以达赖喇嘛为首的封建集团,对西藏的老百姓是多么的残忍,那都是杀人犯。按理说如果不是为了从政治层面从统战层面考虑,他们都应该枪毙的。这是一个题外话了。就是说人对人的意识的塑造,所有的议题在西方那样的社会里无论多么不公正,它不会产生特别的效果,因为它用很多的机制把冲突给扼杀在萌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