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娘寨”与“锡福诚民”

—谨以此献给“明阳”池氏宗亲及感兴趣的人们

 

如今,广东梅州城以西三、四公里处有一座海拔三百多米的山,叫明阳寨,它原系新中国成立后由“宜娘寨”更名而来。名字虽改,但改革开放后,包括非明阳池氏人(三个自然村,共约一千人)在内的善男信女们却在山顶连建两座宜娘纪念亭,两亭间还有一座从半山平阔处(‘坪顶’)迁建的“锡福诚民”纪念碑,“三位一体”,令人肃然起敬。人们为什么那么衷情“宜娘寨”和“锡福诚民”?原来它们都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笔者今引用一些史料,试分析探讨,仅供参考。

 

一、“宜娘寨”

 

公元1052年5月初(农历),北宋广南西路(今广西)广源土州(今邕州之西)壮族首领侬智高,在拒不归顺交阯王朝(今越南)又遭懦弱畏事的宋朝拒绝归属情况下,自建“南天国”,起兵反宋。首先攻下邕州,继而沿邕江东下。当时广南东、西路(今广东、广西)诸州长官大多弃城而逃,只有封州(今广东封开东)知州曹觐、都监陈哗及康州(今广东德庆)知州赵师旦、监押马贵等率部抵抗,但陈哗败走,余三人先后战败被杀。五月下旬,侬智高入西江,兵围广州,但又遭韶州(今韶关)知州陈曙奋力讨伐,侬智高五十七天攻不下广州,即撤军西还,攻下昭州(今广西平乐)。其虽放话:“欲若得邕、桂七州节度使即降附宋朝,”实际想割据广南西路。次年,他被宋大将狄青在昆仑关(今广西南宁东北昆仑山上)击败,退回邕州,再逃往大理(今云南、四川西南部等地),被大理国王杀。

 

当初广州战事危急,梅州安宁吗?由于其北邻江西(明阳乡大岑岌旧时有通往江西古道)和湖南,地处要冲,为防止侬智高北上,故梅州也得布兵。据《梅州市地名志》在介绍“明阳寨下”时说:“北宋时女将杨宜娘,奉旨征讨沈志高,曾在此安营扎寨”;在介绍“杨文”时又说:“相传北宋名将杨文广征讨南蛮时,曾在此安营扎寨,故名”。可见,驻守“宜娘寨”是杨家将所为(但从侬志高攻不下广州又即西撤看,当时此寨 并未开战——仅剩寨上战壕今依稀可见)。

 

“宜娘”是谁?其真名不可考,疑为宋政和年间,文武大官之母或妻封为“宜人”而来,即从“文官自朝奉大夫以上至朝仪大夫,其母或妻封宜人,武官官阶相当者同”,至“明清官五品封宜人”而来,甚至可能是后人根据历朝诰封制再联想到“杨文广”而“套”出来的,但确有其人;杨文广,1074年病逝,“仁宗时为范仲淹擢用,后从狄青至南方,为广西钤辖,知宜、邕二州”;狄青,在早先提为大将,1052年“宣抚(巡视)荆湖南、北路(约今湖南湖北),经制广南盗贼事,率军迅速平息了广源侬智高的军事反抗”······这些都可佐证杨家将确曾驻守过今之“明阳寨”。

 

驻守过后,此山叫什么名字?据《梅州地名志》,宜娘守寨前,它叫“高蹬高悬之杨福寨”,但由于人烟稀少,一片原野,似乎无人知晓或相传。及至明代中期,出生于1472年(成化八年)的池氏七世祖法传公之妻陈氏,在其丈夫及夫弟法授公几次从平远返程乡欲重新在祖宅地(如长滩)安家均失败后,她终于在明阳山麓定居下来,此时,“妣陈氏来视其处,见后倚有寨,为宋仁宗时征侬智高从戎杨家女将名宜娘居此寨,后遂以名”(光绪二十三年即1897年版池氏族谱语)。也许是尊重明阳池氏开基祖即八世祖仁所公之母缘故(她带领儿媳为开基祖业历尽艰辛),从此宜娘寨才被“冠名”而传颂开来。它距宜娘守寨整整晚了四百多年,距今已五百多年。

 

二、“锡福诚民”

 

故事发生在清代太平天国时期,距宜娘守寨又整整晚了八百多年。

 

上述明阳池氏族谱曾分散记载了几位不同辈份之“殁日”,加之又未把它作突出事件另叙,现在人们很容易疏忽,但细查下来,他们都殁于“咸丰九年已未二月十四日己时(即1859年3月18日)”;在叙述个别祖辈遇难时又说:“咸丰已未,遭髪逆,公念国恩深重,毅然集从叔侄共守本寨,无如贼势日盛,寡小难支,遂殉难焉”,终于“寨破”,可见,当时有“叛逆”攻占了宜娘寨。

 

我曾写小文以为,这“叛逆”就是公元1854年(咸丰四年)广东南海人陈开领导的佛山洪门起义,因为他们为配合太平天国起义,联合东莞的何六、三水的陈金钢等义军,数月间攻克了广东府、州、县四十余座。陈开的义军又称“洪兵”,家乡一些老人又说是“红毛军”,因此攻占宜娘寨想是陈开的义军无疑了。但何时攻占宜娘寨?四十余座府、州、县是否有梅州?并无记载,也就是说,它是想像推理出来的。今见梅州客家研究会会长严峻文章:“千年走马——论客家历史事件与社会变迁”,曰:“石达开是1857年6月离开天京(南京)的,1858年5月占据福建汀州,次年1月(农历)派其弟石镇吉率部,经龙岩、永定进入广东大埔,占领了大埔县城······2月(仍为农历)转移到嘉应州,占领了州城,同月又进攻兴宁县城,未克,然后奔江西与石达开其它分部汇合转战湖南······”。

 

这“次年”(1859年)与“2月”(农历)恰恰是咸丰已未二月,看来攻占宜娘寨是石达开弟石镇吉部所为——攻占了州城,还要攻占要地,势在必然。至于同月马上又进攻兴宁,这是他们内部战势需要,难怪族谱未作也无法交代。

 

从“贼到”而“集众叔侄”和乡勇看,这次守寨是仑促应战行动,这些“众叔侄”和乡勇不是太平军的对手,故打得很惨烈,据家乡一些老人讲:“听说鲜血都流到山脚下来了”,有人“擂着战鼓,头被吹了还站着倒下”。事后朝廷还嘉奖几位杰出者,有的晋封六品,这在族谱上都有记载。

 

······四十八年后即1906年,宜娘人仍怀念当年守寨“英烈”,特立碑纪念,碑正中刻“锡福诚民”四个大字,右上方刻“光绪三十二年”,左下方刻“众弟子立”。此碑一直保存到2004年,迁建新碑时已很破烂,但“锡福诚民”四个大字仍历历在目,仿忽就是“宜娘寨”的历史烙印。

 

“锡”者,“赐”也,“诚”者,辞海解释颇多,怎样才恰当,留待专家、学者去定,笔者会意,大概就是造福于民,忠诚于民(转为照亮人间)之意。是呵,祖辈们为保一方水土和百姓安宁而付出了生命,“众弟子”怎能不在此山立碑作纪念并让它俯视与保佑宜娘大地与众生呢!

 

上述两个历史事件都发生在宜娘寨,除当年有通往江西古道外,与它在州城四面环山中离城最近有关,即“有事可以栖身,前去城郭不远”,进可攻;它又面向州城,背后及两侧又连接着群山,一望无际,故又退可守、可藏,是“军事要地”(解放后电台转播塔还建在此山上),所以它发生的故事不一而足。

 

人们认知宜娘寨还与这寨下杨家井村有一口“仙人井”紧密有关。据传它亦为宜娘所掘。它从井底至井沿不到二米,水深只不到一米,可千百年来从未干枯过,据说民国大旱三年时,它还能让二、三亩禾苗成长结穗。此井水清彻透明,盛夏喝这水还“有点甜”,沁人心脾。如今天天有城里人到这里买水,常要排队,有时见水深只几寸了,意欲走人,但照供不误。据广东一地质队同志讲,此寨大山深处有一不小的地下湖才使井水“取之不尽”;人们远望此山,发现群山之中,它却格外郁郁葱葱;盛夏之夜但入此村又顿感一股凉气袭来······。

 

如今,村里天天有人上山锻炼,外地人也不时到此一游,虽无“胜地”之感,却也能领略“北将守南粤、东日照西亭”的意境。这山、这水养育着一方人,尤其要“环保”的今天,交通又便利,它越发显得不可多得。

 

不知青山绿水好,只缘居此长久时,笔者在阔别五十周年之际尤觉家乡的可爱,特撰此冗杂之文,以作纪念。但愿人们共同维护这具有千百年历史的“宜娘寨”。

 

 

 

池上舆于武汉 2009.6.1

 

 

参考资料:   1、《百科大全书·中国历史》;

           2、2004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宋史》;

           3、2008年《客家文博》(创刊号);

           4、1989年《梅州市地名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