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断 兄 弟 分 家 案    

池城


    清光绪年间,我的曾祖父池光爱在潮阳县峡山丈盐田、理积案、办清乡期间,受理了一案打了几年官司的兄弟分家案,使这宗因兄弟分家而闹上公堂的离奇案件终于审结,受到了峡山父老乡亲的爱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峡山有一姓张的财主,妻子早丧,膝下有二个儿子:大儿子张成、二儿子张业,都已成家。张财主从事经营布料、杉木和在官府注册制作食盐业,家业颇丰,开办的杉木铺二家、布料行二家,各由两个儿子自主经营,自己经营盐场一家。建房屋“四点金”二座,分给两个儿子所有。老人家在小儿子的住宅别院安住,自置一套高档的“槡枝”八仙大方桌、一个“槡枝”大眠床。 
    天有不测风云,张财主在一次伴客饮酒中忽然酒精中毒。两个儿子和儿媳十分孝顺,在张财主中毒期间把食宿都移居在一起,服待他老人家。老人家虽然中毒,但神志还很清醒,请来族长立遗嘱:各自经营的铺户归各自,盐场由两儿子和族长三人共有。他箱子的银元分成三份,由儿子和族长(族长为张财主的哥哥)各得一份。说后就含笑归西了。在族长和房老的主持下,张财主的丧事办得很体面,小七过后便入土为安。两儿子各自忙于经营生意,盐场由族长伯伯主持,张成负责管帐,张业负责管钱。 
    七七四十九日后,张成、张业兄弟就有点口角了。张成向伯父族长询问父亲留下的那“八仙大方桌”和“大眠床”今尚在弟弟家中要怎么处理,族长伯父随口便说:“那就每人一件。”张成就说:“那我选‘八仙大方桌’。”族长伯父说:“你是长子,先选是应该的。”当天下午,张成就叫来几名帮工到弟弟家中搬“八仙大方桌”及配套的八只太师椅子。张业见大兄没打招呼就来搬父亲遗留的“八仙大方桌”,就不同意让其搬走。张成说是和大伯协商后每人一件的,张业说什么也不同意,因此两兄弟闹起来了。族长伯父为维持权威,说张成分“八仙大方桌”符合族规。张业说:“未经商量,强行搬家具万万不能!”于是把问题闹大了,兄弟俩一同到潮阳县衙告状。县令朱大人接到这宗案后,认为这是一宗小案,便传来族长问明案情。族长说:按照族规兄长应先选,“八仙大方桌”应归张成所有。朱大人也认为应该这样判断。于是就当堂判决:“八仙大方桌”归张成所有,张业分得大眠床。判决后张业不服,朱大人大怒,以渺视朝官为由,要打张业二十大板。族长伯父和张成跪地求情,请朱大人开恩免打。准后,朱大人立即退堂。 
   回家后,张业越想越气愤,请来妻兄商量此事。妻兄对张业说:“不要怕,待我找县城陈秀才,请他帮助。”于是,张业拿银票八十两叫妻兄为他讨公道。陈秀才接到银票之后立即找朱县令,要求朱县令为张业主持公道,然后拿出五十两银票给朱县令。朱县令笑纳后,于隔天重新开堂,把“八仙大方床”判给张业。当然,张成和族长大伯是不同意的。因此,这场官司就打下去了。双方相持近二年,昔日手足情,今旦成仇人,盐场的生意也无法开展了。 
   就在这时候,我曾祖父到潮阳丈桑田,理积案,办清乡。张成闻讯我曾祖父为官清正,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到任所诉状。曾祖父听后哈哈大笑,张成以为什么事,也就告辞回家。当天,张业闻知张成到曾祖父那里告状,就和陈秀才相议。在陈秀才的提议下,张业于当天下午也到曾祖父那里告状,并为我曾祖父送去银票二百两。曾祖父看后拒收银票,但张业再三要曾祖父收下,此时曾祖父计从心来,问明“八仙大方桌”价值多少银,张业说不知,曾祖父只好叫张业暂且回家,听候传唤。张业临走时把银票又送到曾祖父手中,这回曾祖父收下了。当晚,张成听说其弟到曾祖父那里回来后笑逐颜开,觉得不对,就到族长伯父家中告知这事,先前族长伯父对小侄行贿略有所闻,难道这个蠢侄儿又到布政使大人那里行贿?于是叫张成一不做、二不休,为追回体面,拿银票三百两送给曾祖父。这回,曾祖父心知肚明,照收无误。张业获知当晚张成也送礼之后,立即再到曾祖父任所送去银票二百两。就在下去的五天中,曾祖父各收到张成银票七百两,张业银票八百两。 
    尔后,曾祖父带着随从到峡山察看这套“八仙大方桌”,随行的还有一位是潮阳家具行的老板。那位老板看后暗中对曾祖父说:这套“八仙大方桌”是十几年前用四十两银子买进的,当年张财主买“槡枝八仙大方桌”和“槡枝大眠床”总共是六十两银子。曾祖父听后微微一笑,并叫他们兄弟明早到任所听判。 
    当天,曾祖父借用潮阳县大堂作为他的公堂。当张成兄弟和族长大伯到堂后,曾祖父请家具行的老板宣布昨天现场察看后对这套“八仙大方桌”和“大眠床”的估价情况。根据现行价格,“八仙大方桌”为三十五两,“大眠床”为十五两。根据族规,理应由张成先选。如果张成选中“八仙大方桌”,就应再付还张业十两银了;如果张成选中“大眠床”,张业则付还张成十两银子。“另外,本官还要对张成兄弟二人进行赏赐:赏给张成银票七百两,张业银票八百两,其中情由……。请你兄弟二人各自珍重,重归于好,把各自商铺经营好。经本官明查,你兄弟二人还是知礼守法、按规缴税之人,行贿之罪不加论处。”并问朱知县这样处理怎么样。这时的朱知县面红耳赤,当堂退还收贿张业的五十两银票。兄弟俩当堂表示服判,并说此家具将转赠有福之人。自此,兄弟俩和睦相处,生意越做越红火,几年后成为潮阳屈指可数的大富商。 
    几天后,在族长的陪同下,张成、张业兄弟到我曾祖父那里面谢,为他兄弟解了这个打了近二年官司的结。曾祖父听后,对其兄弟说:“祖业系身处之物,只有你兄弟二人所赚的钱才是本事之钱。你俩细思,价值近五十两银子的家具,你们兄弟这二年忙于想打官司的损失不算,行贿于本官银子就有一千五百两。”曾祖父的这番话,说得张成兄弟心诚口服。临别时,老族长对曾祖父说:“公堂上张成、张业兄弟所说的‘家具将送有福人’已兑现,家具昨天已经送到。今早老汉和他兄弟二人商量好了,要邀请大人明天到峡山为我们荒废了二年的盐场重新开业做上宾,为我们挂牌添福。”曾祖父听后不得其解,请他们解释这“有福人”。在曾祖父的再三过问下,老族长才说:昨天他和二位侄儿亲自把“八仙大方桌”、“大眠床”送到我家。曾祖父听后很生气,并拿出来五十两银子送还他们。老族长请曾祖父不要急,明天是大吉大利日子,五十两银子明天再送还。(按照潮汕的风俗习惯,为人家揭幕,挂牌是要有地位和身份的人,经办者要付礼金的) 
   这套槡枝“八仙大方桌”的床面宽和长都是1.5米,床面是一块槡枝木片所做,没有贴接的。儿时每逢夏季炎热天气,我们都是在上面睡凉的。但在文革即将结束时,这套“八仙大方桌”也因政治原因而转让给我祖母的姐姐家,至今还存放在她们新落成的家族祠堂的正厅中。槡枝“大眠床”我就没见过,据说是后来送给什么人了。
   

发表时间:2007年11月11日 10时6分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