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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老红军、原中央红军妇女团情报员廖五娣(池根生)

王坚:穿越封锁线的“香篮秘使”——寻访老红军、原中央红军妇女团情报员廖五娣

作者:王坚
来源:昆仑策
时间:2017.05.27

子规声声,杜鹃花开。大山深处的福建省长汀县红山乡童屋村古木参天,满目葱郁。沿着弯弯曲曲翻山越岭的千年古道,来到村中一座面积不大的二层土屋。这里就是老红军、原中央红军妇女团情报员廖五娣的故居。如今,老人已去世多年,唯一的孙子因身体残疾外出谋生。人去屋空,推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厅堂上一张老人的遗像布满了灰尘。

专程放下生意给我带路的向导池根生恭敬地取下老人的遗像,默默地擦净上面的污渍,口中喃喃自语。这一幕令人动容,一个非亲非故的村民,为什么会对老人有这样的特殊感情?又走了几里山路,池根生带着我来到老人的坟茔前,这是一个没有墓碑的坟茔,几块红砖压在坟头,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这里掩埋的是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红军女战士。闻声而来的村民们向我讲述了廖五娣老人富有神奇色彩而又坎坷多舛的人生历程。

康克清钟爱的“红军妹子”

“五娣婆婆不是一般人,她平时说话做事干脆利索,穿着打扮朴素洁净。一般的农村农太太没有她的精神气质。毕竟是在红军队伍里锻炼过的。”年过八旬的村民池观寿告诉我们,因为池观寿一家人对老人廖五娣非常敬重,两家又是邻居,老人生前也乐意把自己的一些故事讲给他们听。

1914年廖五娣出生在长汀县四都渔溪村一户农民家庭。1929年3月,朱德、毛泽东率领红四军从廖玉娣的家乡四都楼子坝首次进入福建。年少的廖五娣看到红军队伍里有几位英姿飒爽的女红军,十分羡慕。随后,红四军在长汀分兵到各地发动土地革命,廖五娣家乡成立了苏维埃政权。廖五娣参加了乡苏的儿童团、少先队组织。过了两年,闽西苏区政权进一步巩固发展。有一天,红军的扩红宣传队来到渔溪村,得知邻近的江西瑞金组建了女子红军团。夜里,年仅16岁的廖五娣和同村的两个小伙伴瞒着父母偷偷地来到江西瑞金的沙洲坝参加了红军。直到一个多月后家里才知道她们的去向,但在当时父母对谁也不敢声张。

穿上红军服,腰系武装带,打起长绑腿,客家妹子廖五娣终于实现心愿,成了一名光荣的红军女战士。在女子红军团,廖五娣遇到了革命的领路人康克清大姐。从小吃苦耐劳的廖五娣不但模样俊俏、乖巧伶俐,而且训练刻苦、学习认真,康克清大姐对她特别喜爱。为了不连累家人,康大姐还帮她改名叫“廖福英、廖玉娣”,后来一直沿用“廖五娣”的姓名。廖五娣生前告诉池观寿,在瑞金沙洲坝红军驻地,廖五娣和康克清同吃同住了一年多,情同姐妹。1932年3月18日,在康克清的大力推荐下,廖五娣成为福建省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的代表,并参加了随后举行的福建省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

“五娣婆婆生前说,女子红军团一共有300多人,康克清担任团长。红军队伍官兵一致,大家吃的穿的都一样。经常是吃南瓜、芋头、番薯等粗粮,很难得见到荤腥。她还说康克清年轻时长得很漂亮,面色红润,对人和霭。平时,她和康克清天天睡在一起。朱德一般白天见不到人,偶尔晚上回来,她才和康克清分开睡。”上个世纪80年代,年过七旬的廖五娣因为战争年代落下的疾病,双腿长期浮肿疼痛。由于经济拮据生活困窘,廖五娣曾几次委托村干部池根生代为写信寻找康克清大姐。池根生清楚地记得,1984年7月,康克清回信的内容:

廖五娣同志:

你以前参加革命,现已年老多病,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向当地政府申请给予解决。

               全国妇联康克清办公室

这封珍贵的康克清回信,上面有康克清本人的签名和盖章,是廖五娣和康克清革命友谊的见证,可惜一个月后被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遗失,廖五娣临终前仍念念不忘。许多村民都曾见过廖五娣精心保存的军用绑腿带。池根生曾经听廖五娣老人说过绑腿的好处,打上绑腿,走路快双脚不容易累,还可以防止树茬、藜刺刮破裤腿伤到脚。失去了康克清的回信,这条褪色的绑腿就是老人红军身份的唯一实证,默默陪伴老人一生。

封锁线上的“香篮秘使”

廖五娣家在福建长汀,与江西瑞金仅一山之隔,精通两地方言,熟悉两地的交通和风俗民情。她本人又在瑞金女子红军团受过严格的政治、军事训练,政治上可靠。这些条件使她成为中央苏区地下交通线一名出色的情报员。

廖五娣担任红军情报交通员的情景给75岁的池柳长老人留下了深刻记忆。“五娣婆婆生前对我讲过,她会操练、会用枪。老人家身高1米65左右,身体结实,性格直爽。自尊心很强,有时被惹火了也会发脾气。她16岁参加红军,后来被组织上委派担任情报交通工作。每次传送情报,她就把情报缝在贴身的裤子上。头戴一顶白叶斗笠,挎一只篾竹编的香篮,扮成回娘家探亲的客家妇女。香篮里有时放一把剪刀,几只鞋样。有时是几把米果,或者两斤红糖。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时,关卡的白军盘问,她就说回娘家探亲。因为她是妇女,白军一般也不会太认真搜身,往往都能顺利过关。”

然而,当时局势不稳,红军和白军交替占领一些区域,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招致生命危险。有一次,廖五娣头天晚上从瑞金驻地出发,步行走到长汀和瑞金交界处的牛岭时,天已经亮了。这时,迎面遇上了设卡盘查的白军岗哨。廖五娣像往常一样冷静应对。过了哨卡没几里路,突然背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挎着香篮的廖五娣猜想可能是自己多次往返,被敌人察觉了。她赶紧一头钻进茂密的荆棘丛中,顾不得锋利的茅草刺篷划破了衣衫和皮肤,一直躲到天黑才悄悄上路。类似的危险一共发生了三次,幸好廖五娣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把情报安全送到指定地点。苏区时期红军和苏维埃政权经常会调整驻地。廖五娣从瑞金出发,步行到长汀的涂坊、河田、濯田等地,每送一次情报都要走上百八十里山路。除了要安全通过敌人的关卡,体力上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汀瑞交界山区都是深山老林,道路崎岖难行,虫兽出没。加上战争年代环境恶劣,随时都有难以想像的生命危险。廖五娣孤身一人,常年奔波在交通线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积劳成病落下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因为不能及时治疗,她的双腿一直肿痛不消,病痛长期困扰着她的身体。这个坚强的红军女战士,硬是凭着自己的坚定信念和超强意志,昼夜穿行在莽莽山林中。豆蔻年华的廖五娣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红军,而“香篮秘使”的传说却一直不为人所知。

反“围剿”的“阵前天使”

在童屋村,人人都知道廖五娣。她家境贫困而不见颓散之色,一年到头生活整洁有序。廖五娣“老红军”的身份,既让村民感到敬重又感到好奇。耄耋之年的池观寿说,他平生第一次听到的《国际歌》就是从廖五娣嘴里唱出来的,印象极深,以至于他现在也还能唱开头的两句。战争没有让女人走开,作为一个红军女兵,廖五娣和无数的客家姐妹一起,投身革命洪流,承担了不同时期、不同岗位的重任。

正如池观寿老人所说:“打过仗的妇女心气就是不一样!”1932年2月第三次反“围剿”作战期间,中央苏区红军出兵攻打江西赣州。红11师政委张赤男率部攻打赣州新城,掩护彭德怀的红三军团夺取赣州。廖玉娣所在的中央女子红军团也奉命随军作战。由于敌我装备、兵力对比悬殊,红军伤亡惨重。廖五娣和女子团的战友们穿梭在前沿阵地的枪林弹雨中,抢救运送红军伤员。由于远离苏区根据地,后勤供应不上。战斗间隙,廖五娣和战友们就到当地群众家里借米做饭。她们每天吃得很少、很差,有时候甚至自己不吃也要省下给红军伤员吃。在参战红军的心目中,和廖五娣一样的红军女兵无疑是最美的天使。

池观寿说:“五娣婆婆印象最深的就是张赤男师长牺牲的情景,她平时从不掉泪,给我们讲故事却边说边流泪。”新城战役中,突然传来噩耗,张赤男政委中弹牺牲。当廖五娣等人抬着担架赶到时,长汀人民的革命先驱、红四军高级指挥员张赤男倒在一片血泊中。“五娣婆婆说,看到师长就在面前倒下了,满头满脸全是血。大家哭成一片。杨成武团长和其他许多长汀的子弟兵一个个哭喊着跪在师长的遗体边磕头。五娣婆婆也磕头,一边哭着一边帮张赤男擦拭血污,包扎受创的头部。她说打仗就会有牺牲,战场上生死见得多了,心就慢慢硬了。”

1934年秋,在长汀的松毛岭保卫战前期,廖五娣又多次往返瑞金和长汀南山中复村,把重要情报及时送到前线红军指挥员手中。当年10月,中央主力红军撤离苏区。临行前,康克清含泪嘱咐廖五娣说:“你是本地人,留在闽西苏区的作用更大。主力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的,那时候我们再相见。”哭成泪人一样的廖五娣就此拜别康克清。没想到,情同骨肉的亲密战友,一朝分别便成永诀。留在闽西苏区坚持游击战争的廖五娣像离群的孤雁,很快就在敌人的重兵“围剿”中与队伍失散。后辗转回到渔溪老家,复辟的反动“还乡团”把“红军婆”廖五娣抓走坐牢。廖五娣经受了残酷的严刑拷打仍然没有出卖党的秘密。最后,被民团卖到红山一户地主的长工家为妻,自此在童屋走完了93岁的生命旅程。

距离廖五娣坟茔不远处,有一株茂密的杜鹃花,开满了芬芳血红的花朵,这棵老杆新枝生机蓬勃的杜鹃树,扎根在故乡的泥土中,深情地俯瞰着高低起伏的山山岭岭。童屋村民从来舍不得折下一根树枝,大家说,五娣婆婆孤单,就让这棵火红的杜鹃树永远陪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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